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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间(短篇小说二篇)

颜敏如     

 

    

做爱

 

你用短了一节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唇,延伸到我的耳,如同划过白磁盘的金色边缘。

我看起来有如一座无情的维纳斯石像,其实我的不动是不想惊吓走你微颤的指头。然后,你吸走我睫毛上的露珠,像蜂儿吸走花蜜。我在你的鼻息里听到细细的谣言,你却把手伸上我的山丘,轻轻抚过天边起伏的陵线,并且在神秘的低谷处假装沉默下来,伺机而动。

我们不敢直视你我,是因为羞怯;羞怯,是因为我们对彼此并不真的熟悉。在那个静静的下午,我们走在湖边的小路上;你的衣袖拂扰我裸露的手臂。我的心,乱了,了。你说,你永远不会忘了这一刻。和风,把我们吹得天真而美丽。

你的身体在我的身体上窜游,优雅而自信。我跟着你的律动起伏。隐约里,我看到窗帘外的阳光在树影中跳跃。还是小男孩的你骑着脚踏车,呼啸过幽长的巷子,扬起的灰尘飘飘,不愿宁静。窗帘里,我的长发披散,如火焰的瀑布,其中,有我闪一闪的微笑眼睛。

你爱在我幽禁的洞穴里徘徊,我却喜欢你在我柔软叛逆的草原上驰骋。马那般,奔腾。你粗野的胡须不能让我疼痛,你的即将不在,才令我哀伤。当指头触碰到你头顶的冰冷,我的身体便在你的臂弯里微微一震。然后,我们不停地对彼此蠕动,是因为不害怕就要从不安里跃出的疯狂。我们热烈滚烫是出于决绝;我们决绝,是因为今天以后,永世不再。

你骑着脚踏车在午后的巷子里稚气地欢跃,闪过路边穿白袍的白胡子老人,一路冲向五洲与四海,直到事业的顶端,直到自己的发与肤变得斑驳。我在灰色的光线中偷偷看到你对我的舔,并且看到,我的神创造了我,我却以自己的方式创造了自己,以抗拒祂、以毁灭我的方式,创造另一个我。

拉上窗帘吧。我的爱!

湿,是因为有水,水是生命的源头。我们企图在稠润滑的液体里找到彼此生存的意义,问一问,为什么无处可逃地,我认识你,你认识我?并且结伴在那幽幻的梦湖里潜泳时,翻阅了彼此的不忠实。听,你的神和我的神都说了什么?

我们拒绝太快到达前线,前线的时间后面是那么空洞的疲乏。我们拒绝太快到达前线,是出于我们的懦弱与聪明。懦弱,因为这是我们仅有的一次;聪明,因为我们懂得这是仅有的一次。于是,我们等待。

我们剧烈地翻搅着快乐,而且玩弄你我的不同。我们在繁华的树丛中寻找可以进入彼此的支点,然后你记起,生命中,有时该把规则忘记,把自己的心捧出来上彩。我在颤动的尽头听到自己不熟悉的昏眩声音。翻过身,我的指尖在你的背上划出一条汗线,却听不懂你在气喘中的陌生音符究竟有多少高低。

没有鸟叫虫鸣,天,忘了蓝,风,也不说话。是我们静止了时间,还是时间静止了我们?

过去了,只剩下永远的遗失,美丽也因而生出。我站立在房间的角落,注视着你我肉体的纠缠与灵魂的不安,久久。久久,直到你身体冰冷,心跳不再,终于撒手。我要你在幽幽离去时,深深地吸进失去我的味道,那是深海中黑暗的孤寂。

 

偷情

 

因着他的职务与位阶,说好了,他不来接她;即便是国际机场,这么个离市区尚远的公共区域?是的,即便是国际机场。特别是他的几位同事,也和他一样,都是认识机场比家中厨房还清楚的人。

他仍是来了。戴着墨镜,肤色和胡色早已难以分辨。而冬天里的她,总是把自己裹得一身黑。拖着红色旅行箱出境时,赫然看到他在人群里冲着她笑。她心里嘀咕,在没阳光的地方戴黑镜,不更引人注意?他常说,有她时,他就要变笨、变钝了。他果真没撒谎。

这国家里,男女在公共场合的亲昵并不符合期望,他和她自然懂得选择不要挑战禁忌。他摘下墨镜,只在她额上轻一下,眉睫就要随着满腔的喜悦飞扬。出了机场大厦,阳光突然亮了起来。不是假日,他舍弃派车和司机,开了私家车出门。他是怎么跟妻子解释的?

他熟稔地将车子滑出停车场,银灰的Volvo便在公路上飞奔起来。远处是A天的摩天楼,以及摩天楼底下,人们生活中的污秽。自然,她不是为这城市本身而来。

那天晚上,他们共进晚餐。他要去那家有着纯白瓷盘以及垂地纱帘的饭店。她却要他领着,去当地人喜欢光顾的地方。

那条举世知名的大河里,流水静静淌着。闪着俗艳彩光的吵杂餐厅就在城中那一段,离河不远的地方。他们步上石板阶梯,捡了个角落的位置。这里暗了些,烟味似乎也跟着减少。他为她挂好黑呢大衣。他们并坐着。他谈他的工作,不时在她盘内增放些东西。她原本不多吃,盘上很快便长了座小山。

她仍是爱微笑。有时他让她笑得全身酥软。远处摇曳的灯光不经意地照了过来,她耳端的小钻微微闪烁。他注意到了,凑过去含住那颗小石子,感觉舌尖刺痛了一下。

二杯红酒后,她便要犯热。水蓝灯心绒上衣的拉炼往下滑,索性脱了,她才觉得温度恰当;里头是件无肩无袖的黑色紧身上衣,肩窝处削进了些,那有蕾丝边的黑色胸罩便不得不露出了近三分之一。上衣背后则是镂空地织有花朵的式样,衬着她白皙的背,有如一朵粉白花镶上了黑边。而让胸罩能守住她如幼兔般柔软双乳,在背后扣紧的细带位置,曾是他第一次吻她时,快快划过的那一道。他的动作轻捷,却逃不过她超常的敏感。其实她是站在自己身后,观看他俩陌生而又甜蜜的初次缱绻。

那是另一个国家,一个小村庄的一条小道。夜半时分,天上的星光其实并不害羞,只因小道两旁的大树紧密,繁叶把星星推离得摇远,路,是不给看的,是每踏出一步后才生成。

他们地北天南地聊,话语在清凉的空气里流浪。突然,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先是一怔,却也不敢煞住脚步,怕这么停下,他的温暖就要黯然溜走。他的指头在她的手背上摩挲,脚下的干叶沙沙地翻译他的心绪。她似懂非懂。

她的唇,粉嫩而圆润。他知道,只要碰触它们,只要把它们含在口中,他便要情不自禁起来。那夜,他放纵了自己的情不自禁。他揉搓着她,从上手臂到下手臂,再转到他处去;心想,这女子怎会是这般细。

研讨会第二天开始,他总是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移动。上午的休息时间,当香浓的咖啡流入她的杯子,他就已经递上了方糖碟子。晚间的自助餐会,她端着只贴上几片叶子的色拉盘和人轻声辩论时,怎么他就凑巧地排在她身旁,为她盛了二匙的甜玉米和五颗希腊橄榄。

会后是三天的旅游。事情就从那句简单的话开始。他对她说,很高兴能每天看到她。看她在皇宫旁,看她在翠湖畔。夏阳煽动他的多情,而她的发梢总是在他的颈项旁追风。

现在,她终于接受邀请,到了他的国家来。用完了餐,他们踱到阳台上。如水的夜,她披着灯心绒上衣。他的手潜上了她的背,循着纹线,他的手指在她背上划出大大小小如梦的花朵。她依他;让他亲、让他,让他摸索她的芬芳,让他难以自我驾驭。他听,她在说着什么,声音幽幽、飘飘,像来自山洞的精灵,遥远而透明。

他们沿着A城的水道走,放心地让千年巨河在一旁陪伴。她兴起玩游戏的念头,要在黑暗里闭眼,要他领着她走。她要他负责她的依附与快乐,却不要他负责她的人生。夏天,他主动偷情;冬天,她鼓励他偷情。没有偷情的人生如同没有死亡的人生,哪来的完整?

他把游戏玩得好,不经他允许,她不得开眼。他领她回她住的饭店,他领她进了她的房间。

他的身体向她袭来,她便如同花朵般向天地敞开。天使主持了一场诱惑,在耳边唱出了那首情歌,有少年的火焰以及少女的冰凉…

 

 

 

 

 

                           
《自由写作》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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