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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论美国华人文学(随笔)

张 慈   

     

 

 

 

    海外文学(本文所指的海外文学仅限美国华人文学),才情不如古代,文字不如近代,文化价值姗姗来迟。海外文学毫无特色,如有,那就是烟火气太重,透显不出内在的笃定与淡远,胆气与反思。无论文学离开中国多少年,无论文学深入西方多少年,海外文学的笔触里,总是闪耀着一股浓郁的幼稚依赖与思乡之心。海外文学浅简的东方意味不过是刊登些书法作品与秋风春雨之作。海外文学没有汉语根子上的秀逸,没有文化思想的明确,没有精神根基,没有一个民族与生俱来的高度敏感和洞察之心。海外文学将自己调到千万里之外的美洲流浪,因出家门见大世面而使自己丢掉了根子。海外文学因作者们生存之艰难,放弃了中国人骨子里的才学与气质的培养,那是需要时间和粮食来推动的事业;海外文学因作者们喜染西方的风气,放弃了中国人讲究的修身治学,仅将生命最初领略到的西方文化的好,推着作品和人生一步步往前,一寸寸磨砺。海外文学慢慢烘托和显露的底气,及用一个世纪积起来的灵魂气象实在是微不足道。贾岛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就是它的写照。海外文学想要成为华人的声音,还有漫长道路要走,因为,它不被发现,不被捧在手上。

 

一.毫无争议的湾区文学

    在美国办汉语文学杂志极其窝囊,你不能有任何自我坚持,你不得不成为标准的墙头草大众文学的残酷在于它的逼良为娼,把无数原本有个性的人,逼成了唯利是图,有市场就是爹,有卖点就是娘的人。这也就是湾区文学行情。它最为摧毁自我,摧毁原则。所有在生活中的缺点,比如政治上不出问题领导来了活动就蓬壁生辉支持FLG是要犯错误的等等迎合强势,落井下石的所有这些在美国生活中被鄙视的行为与思维习惯,在华人社区中却恰恰成为获胜的基础。所以,办杂志最终只能培养内心虚弱,顺从的人。

    说老实话,我从未关心过美国华人、社区、侨团等等;移民,排华,身份,历史,第几代的特点,美国华人政治地位翻身等等,这些都与我无关。我花了许多年思考自己与自己的关系,自己与神的关系,自己与生活的关系,自己与男人的关系,自己与美国人的关系。从抽象到通俗,从咬牙切齿的先锋主义到去参加什么BOD会议,从在大海上的漂泊,到鼓励孩子上普林斯顿、耶鲁哈佛,我怎么从一个自由主义者、真相探索者变化成一个老华侨办的杂志社长呢?

    在本质里,我一直是关心中国的。我在1988年离开后,它发生着惊人的巨大变化,但对我来讲,它又是一成不变的地方。中国代表了一个看起来热闹繁荣但实质上贫乏而无可依傍的时代。大环境中,人的个体命运非常诡异。我关心中国,因为我内心从未离开过它。我一直想要有一条路回家,回中国。

    汉语写作,可以说就是一条路。但是,在美国它是一条死路。用汉语办的杂志,也不可能在美国有一条光明大路。但是,我可以在这条路上找人。人,就是光明的来源。杂志,可以是声色,是千江月,万里天。我的写作披星戴月,赶路似的,写了多少年,可贯穿我们众人心灵的一个源远流长的东西到底是什麽?我不知道。所以我相信一个人所见所思总是有局限。而一个帝国文明在翻转时,就像一条大河在转弯,充满细节,巨响,与幽暗。以中国人的情感见证美国这个时代的变迁,比祖国情节泛滥与灵魂挣扎要有意义。我对美国是有诚意与执迷的,对中国是具才情与虚空的,这一切就像一片片叶子,相似却又各有微妙,当风吹过,它们的碰撞叫做文学的声音。美国没有衰落,相反的,用英语写作仍然是大部分华裔作家的梦想。如果以中国人的情感见证美国这个时代的变迁,美国华人文学是什么声音呢?

 

. 美国华人文学没有声音

    或者说,美国华人文学有一点点声音。东岸的『汉新文学』,网络上的『文心社』、『文学城』,西岸的『美华文学』,不知落脚何处的『今天』、『倾向』,都各自有声色,但总体的,只有喘气。文学杂志是濒危物种,海外写作的人也一样。我们有呼吸, 我们感知痛苦,一种没有精神方向的痛苦。不合时宜的背景不为人知的写作,就是我们和我们的现状。我们的内心一直是有渴望的,我们渴望自己的才情和信仰破浪而出,我们也一直在为我们的写作破浪而出的那一天而挣扎──这与读者有什麽关系呢?其实,人人都想知道和必须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去到哪里,信仰什么,爱的是谁,为何要写?这就是我们写作的原因。

    语言提供了我们与已逝世界交往的证据,与某个人相连,或与某个情境相连,与某种精神相连;日月如梭,这么压抑。中国语言,文化项目在国内和国外都是一个需要下死力开拓的领域。这个时代,不是个人表现的时代,而是TEAMWORK(团队)的时代。深沉的内心并不真正能走到探索真理的道路上。文学使人得到安心和放达,使人能够展望,能够重新回到探索真理的道路上。跟大众随波逐流可能会隔断原有的精神方向。所以,我们心中的信仰跟目前的现实分裂这种现状,不一定是坏事,内心分裂会积蓄负能量,长久积蓄。

 

三.西岸的『美华文学』杂志

    我身在硅谷。硅谷,首先是一种强烈的创业精神的象征。创业这一概念深深地融入了硅谷人的血液里,不管怎样的教育背景和出身经历的人都有着创业的欲望和意识。对于许多创业者来说,创业本身就是他们的一种人生追求。办杂志也可以算做创业,创什么业呢?创中国人精神的业。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哪怕想有一席之地也很难。何况是精神之地。

    早在我还是一个受精卵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大众文学、大众艺术。我也不喜欢中国作协那个体系。我与体系之间,有着天然的相互鄙夷。『美华文学』是黄运基先生18年前创刊的。现在,他交给了我,及他信任的几个人。我答应将『美华文学』办下去。我是否到了一个转折处?希望与别人一起共同走过湾区大众文学道路的旅途?希望归类?同时,当我冒着大雨从南旧金山的印刷厂开车回家的路上,雨大风急,我独自开着车,看着高速公路两边的海洋群山依次倒退,我感到刻骨铭心的孤独、痛苦象潮水一样漫过我,而我却无从闪躲,只能继续向前,任风景远去。

    我是一个出污泥而比污泥更脏的人。我在四十年前就知道了写作与生活的天机,只是我不肯放弃。那有些近於萨特的存在主义概念,存在主义就是一种人道主义,它指示,要经历多少的苦难,才能最终醒悟生活专治各种桀骜不驯。你知道天机,而多数人还是蒙昧的。写作也如此,多数写作的人在浪费时间,他们的写作对他们个人和对众人都不具启发性。他们步履迟缓,消失在成千上万的写作者人流中。文学不是圣女,平凡才是它的最大特点。穷尽生命的体验和人性的思考完成一部著作,精彩的使命便结束了。

    《美华文学》暂且是一个简单的刊物,对美国文学历史,和当下的时代都缺少审视和逼问。用华文写作供稿的人尚未进入美国新文化时代的核心,距离一大截。实际上,美国有得写,它经历过吊诡、敏感和刺激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经济繁荣,二十世纪被恐怖主义制扼。之后,它继续前进的方式再也不能安慰自己,它产生一种幻觉,似乎可以靠打仗以重新安排它的未来,2003年的夏天,许多美国作家突然失去了写作心境,眼睁睁徒劳地看着美国试图恢复元气一段时间之后,进入一个短暂的失语期。直到2010年,中国进入春朝带雨晚来急的时代,而美国进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情形。写作不仅是生命的歌唱,还是与自己的国家不期而遇,中国美国都是我们的父母国。我们在精神上远离华人的根基,在现实当中摆脱不了一切旧的美国带给我们的阴影。中国人对在美国的历史非常陌生,但能通过读文学,了解华人的各个阶层。华人的各个阶层,好似一群喜欢藏猫猫的顽强的人,没有身份的,打工的,脱掉汗迹的衬衣,然后穿着打工的黑球鞋,就去参加知青集会的人;读了书,有了工作,除了炒股票看花花公子之外,没有其它兴趣的中产阶级华人;成功地赚到钱,成为社区领导的精英华人;我们多待些时日,多有些耐心,多花些功夫寻找,陡然中你会惊喜:啊,华人,你在这里么?我希望,我用生存挣扎的宝贵时间来办这份刊物,就是要获得游戏中最高无上的东西:精神的自由。

    此外,信念faith,一定是写作中和办刊物中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我们诚心写作,我们会去显示历史和现实的想象性场面,写故事也行,写思想性小说也行。多数人的宿命在於仅仅期待水到渠成,从来不制定一个指向未来的计划。美国华人的刊物,也是这样。《美华文学》跟美国其他华人文学一样,摸索、挑战昔日美国政府对华人移民的压迫,从阶级地位入手验证灵与肉,但是从不突破自身文化带来的思想局限和政治局限。是的,是美国精神使我接手这刊物,这精神就是奉献,思想的奉献,时间的奉献,胆量的奉献;我愿意与《美华文学》共同进步,获得幸福。是的,没有人愿意掏出钱来买,没有人渴望捧起它,那是因为,它的痛苦不够。我要让我的痛苦,众人心中的痛苦,一切华人的犹太人的美国人的墨西哥人的混血人的痛苦加到《美华文学》身上,使人们捧起自己的痛苦,就如教堂里的人们捧起经书。

 

四.各种激活华人文学之道

    而时代又是这样一个时代,大家都上电脑看新闻,电影和文学作品,手机上看股票,没人会手捧一本杂志自得其乐,除非那是一本讲怎么理财,怎么将孩子送进名牌大学,怎么养生,省税,打高尔夫球的杂志。没有人会为了摆脱原来的生存环境而去读美华文学,没有人为了求知的饥渴去读美华文学,没有人会为了入籍去读美华文学。那么,人为什么要看这份杂志?

    我不知道华人为什么要看用汉语出版的文学杂志,我不知道我们要将刊物办成什么样,但是,我不相信过去的做法,那叫计划经济,也就是大家找人订,大家捐款,以养活美华文学。这种计划经济缺乏刺激,也与作者个人和读者个人利益无关,作者不在乎发表之后的结果,读者不在乎杂志的存在,我们对周围及自己的观察与反省可以从其他渠道疏通,比如网络上的BLOG(博客),或者《世界日报》副刊,不需要美华。于是我们的不悦和疑惑就慢慢地变和麻木和容忍,理所当然地坚持非自己的思想,非常肤浅的思想,做做文学人道主义和社团人道主义吧,写一写吧,订一本吧,讲讲人情吧。总之,不当真!

    要想让《美华文学》或者别的文学刊物被捧起来,我想,1.我们必须玩真的,给作者发稿费,批判与被批判,挑战权威,同情每一个被压迫者,反抗者,为争取生活的权力流亡他乡的人,找出成功者内在的动力,精英文化的好处等,作品才能够从糟糕,幼稚可笑,嚷嚷空洞,造作莫名变得真实和有影响力。2.筹款,举办大型的筹款会,以解后顾之忧。然后是在内容和形式上下功夫,最后剩下的还是上面说过的问题,如何产生影响力;3.在社区侨团造成影响不论是那些曾经在以往的现实中多么了不起的人,奉命警告过弱者,或被人们尊敬膜拜,或恣意支配过他人,此一时彼一时那些不可违抗的指示下达者,传达者,他们一个一个从名单上消逝,他们随现实速朽,没有人会再提起他们,而文学中的人却能成为不朽,被后来者再三阅读,成为传奇。4. 领导者的专业水平。接手《美华文学》是我个人与生活的一个和解,这是一个态度。上面我已经讲得很清楚,文学的境况一直不佳,但我和朋友们一直没有放弃过。不放弃,就是期待真实。

 

五.美国华人文学

    必须跟美华两个字有关,这是黄运基先生的主旨,也是我们办刊人的追求。也就是说,你是怎么从一个华侨,变成了一个美国中国人?你是怎么变的?这个精神上的转折和过程我相信是很漫长的,就是我们要的核心。对于自己的华裔身份,现在驻北京的那个骆家辉大使说,由于他是个美籍华人,对中国的歷史、文化、习俗有更深的理解,并且希望能通过这些来使中美关系获益。他在用它们来帮助促进两国关系更加紧密,从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到企业之间的合作。他讲了:我确实代表着美国政府,我为自己作为美国人自豪。

    Why,为什么? 很多移民美国的华人,都跟骆家辉一样,成为了地地道道的美国人而且为之骄傲。Why? 为什么? 请大家写出来。我们在美国的华人肯定是与国内的中国人不一样了,这个不一样是非常巨大的,不管我们意识到没有,在潜意识里都是巨大的。我们会讲英语,这就是根本的不同。语言使人具备两个灵魂。我们有两个名字,一个从中国带出来的中文名字,一个这边需要,天天被叫的英文名字,也许有些人仅仅是将名字改成拼音,但外国人发音与中国的发音不一样,所以,你实际上被叫的也是一个异化了的第二名字。还有呢,我们的后代根本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他们是美国人,你怎么办?林书豪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他说他打球是为了在球场上显示上帝的光荣,在中国,你敢这么讲话吗?不是认为你有神经病,就是你政治不正确,你还能打球吗?所以,我们身上的自由性,比别的地方的中国人,确实不一样了。我们有了西方人的勇敢和公正精神,还有对自由的意识,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的意识已经是我们血液的一部份。我们华裔还具备自己是一个独立个体的态度,入民主党、共和党,想入什麽党就入什麽党。选总统,爱选谁选谁,连黑人总统都诞生了,华裔总统还会远吗?美华的作家,起码也是知道要发出自己唯一的声音,而不是主旋律。我们要求作者,写出自己的转变,自己的认知,通过塑造艺术形象,表达精神,表达原则,表达价值观,表达认知。某一时间空间内,办杂志这种行为看上去似乎是完全没有价值的。但价值意味着什么呢,人类一切正面的价值,不都是为着精神的愉悦与欢乐吗?边走边瞧吧。

    我突然意识到,不管杂志办成啥样,也不会有什么实质输赢,这就是游戏的本质。关键是,不论任何人,写什么,都要记住,生活所赐予你的点滴关爱,你都要在心中永留一份感恩与谢意,才是写作与办刊的意义。读者是游戏的一部份,与写作类似,玩家需要一起努力才能取得成就。没有时间限制,真正好的产品自己会说话。写的人和读的人之间的辩证关系,就是这样的。至于钱的事,让钱来跟我们吧,我们去找钱,去追钱都挺累,把杂志办好,比追钱要惬意得多。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空间,我们的欢乐,时间都是我们的,统统是我们的。我们不见得要一定得到上面提到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都是无意求的;那些东西,如名气、影响力,炽热的文学精神,最大的订户数目,功利等等,它们如果都轰然前来,我会觉得很可怕,我个人追求的东西完全是天真的,所以我不把上面那些东西当回事。我做到最好即可,美国华人文学自有命运。事实上,我已经非常清楚《美华文学》在社会上的有可能的地位,它能帮助人们转换及改变对于欣赏文学艺术的品位,不欺骗,特立独行,具有高度的智力,有很好的家教,很高的个人品味,很自在的心性,很多很多的见识,这就够了,等於一滴水也映照了阳光。故此我在天地中的安顿也就更容易一些。世界会终于见识到我的天才,提升它。人们一直在尽享着自己的独特个性与适宜于自己的生活,大家的孩子,大家的家,大家的两个父母国,作者对自己所关心的事物的静静凝视,读者用率真的心,看作者与世界和生活对话,带动一股人心深处的、信仰深处的、精神深处的潮流,这本身,已经够美。

    刊物是文化礼物。我希望能送給中文读者的是一份“厚礼”,就是实实在在的“身教”,让中國人,不论是海外的国内的,親身領會,一個文明民主制度之下诞生出來的汉语刊物,該有怎樣的语言和思想標準,該怎樣要求自己的作者和读者,該追求一個什麼樣的文化现象,社會美感,言论制度。這比来自个别的小众的声音更有力量,更能震撼中國人的心灵。

                           

(作者现系位于旧金山湾区的《美华文学》杂志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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