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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后(中篇小说·上)

汪建辉     

 

    

——我更愿意把“绝后”这两个字作为对“空前”的诅咒。因为诅咒本文显示出了恶毒的面目。
 

 
绝后——必须由空前开始。

 

[空前]

 

空前:过去从未发生过。也就是新的事或物。本文指一个新的社会模式。“前”的意思是指:过去。

拼音:kōng qián

例:歌:“人类遭受着空前的危险,共产野兽到处猖狂。”

 

 

 

太祖:韦光正

 

1

 

先简单的说一下本书主角:韦光正。不用多说,姓韦,这是祖先留下来的,光正,则是在创业成功之后,自己给自己重新起的名字。大气、霸道、自信。有了这个名字,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始接下去的事业了。韦光正并非是准确的指某一个人,它在一个固定的地位上呆着,谁到了那个位置,就可以得到这顶韦光正的桂冠。根据这个现象,韦光正就不是一个单一的名词了,而转化成为了一个形容词。

第一天:韦光正圈了一个地。圈完之后,站在高处看一眼,他发现这个地形有点儿像一只鸡。他想这也许是因为,自己爱吃鸡的缘故吧。这有点儿俗。动物性?唯物?但他不想再改了。一是因为个性坚固,再一个就是坚定的信心使他不想掩饰自己的弱点。无论如何,这就是属于他的地方了。

第二天他说:这个地要有一个名,他翻阅了所有过去的书籍,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划时代的词——于是这个地方就有了一个名字——“空前”。于是,拥挤的地图上就出现了一片空白——“空前”。“空前”要用什么来填补这个空白?好奇心强的人总会这样问。我不能提前告诉你们,只能让它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呈现出来……

 

过了一天,他觉得光有名字还不能保证这个地方的安全。韦光正总是担心,这个地会被别人抢走。于是,韦光正说:要有一条河。于是一条河绕着“空前”形成了。这条河蜿蜒地围着“空前”转了一圈。使空前真正地成为了,可以与其它地方分隔开来的“空前”。

这是一项空前的工作。从此,一个新的世界横空出世了……

又过了一天,韦光正发现外面的人会看得见里面的人,而同样地里面的人也会看到外面的人。这样会影响到“空前”的独立性。于是,韦光正说:还要有一道围墙。于是一堵高高的围墙就有了。还是像一只鸡。因为有了围墙的原因,从高处斜斜地望下去,这只鸡就由一个平面中跳了出来,而变成了一只立体的鸡。

既然完成了一个可以从平面的纸上凸显出来的建筑。韦光正的创造就此也应该结束了。是的,韦光正用了三天的时间创造了一个“空前”的空间,来装下自己创造的“空前”。这句话读起来像是在练习一个绕口令或回文诗。由起点出发,最后又回到了起点。但这并不影响韦光正对自己肯定——胜利开始、圆满结束。这即是典型的“从胜利走向胜利”。比起上帝用七天创造了宇宙以及地球上的生命来说,韦光正的工作时间还不及上帝的一半。因此,客观上韦光正的这个世界,比上帝创造的,就要简陋的多。

 

不论韦光正创造的世界有多简单、粗陋、封闭。有了这个空间,已经足够装得下以下的这个故事了;

这个空间有960平方公里。这个空间足够装得下我故事里要讲的这几个人,并由着他们折腾成长了。

 

 

2

 

韦光正是一个真正懂得表扬与自我表扬的人。他将一只鸡打翻在地、而后再踏上一只脚。用脚将侧躺在地的鸡踩扁,直到像一张地图。端端正正地挂在朝南的墙上,向后退了三步,全面地观察着自己创造的空间——“空前”,暗暗地点了点头,而后便作了一个空前的总结。他貌似随意、轻松;实则精心、纠结,从床头上一本泛黄并翻破了的词海中捡选出了三个词。喽!就是这很简单的6个字:伟大!光荣!正确!

这三个词绝妙地与韦光正的名字暗合。是巧合,还是命中注中?这是一个问题。

问题解决不了,就绕过它。接下来——

这六个字必须写得像箩筐那么大才会有气势,因此它就必须写那么大。没有文化的喜欢说自己,“大字认不到几箩筐”,在“空前”里,只要识得这六个字就行。因此“空前”里没文化的人,都这样骄傲地描述自己的文化知识——“大字只认得六箩筐”。

这六个字虽然空洞而无具体的内容。但是叠加在一起,则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那是比上帝还要正面的化身。完美到无懈可击。这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伟大:十分崇高卓越;超出寻常,令人钦佩敬仰。

光荣:光荣是荣耀,荣誉的意思。

正确:符合事实、道理或标准,观点正确。

造句:“我们党是一个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党、这是全世界公认的。”

 

在我们老古代留下的众多词句中选出了“伟大、光荣、正确”(简称“伟、光、正”)三个词汇之后,韦光正还是不满足。他在一个黑色的夜里,没有点亮的电灯下,用一只手举着宽大而巍峨的额头想了一阵,觉得还不是足够的放心,他害怕上面的词不能够完全说服外人。为了确保别人相信自己创造的空间是多么的“伟、光、正”,于是他又另外从外洋引进了三个词添加在自己的空间里:

革命:指自然界、社会界或思想界发展过程中产生的深刻质变。

专政:一定阶级的政治统治。在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运用其掌握的国家权力,对社会实行控制和管理。“专政”一词原意指无限的权力。

宣传:宣传是一种专门为了服务特定议题(议事日程)的信息表现手法。在西方,宣传原本的含意是“散播哲学的论点或见解”,但在“空前”最常被放在政治脉络(环境)中使用,特别是指政府或政治团体支持的运作。同样的手法用于企业或产品上时,则被称为公关或广告。

就此,韦光正完成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捏合。

 

之后,韦光正放心地工作享受了好些日子。有一天,早晨起来,看到照在床前的日光。韦光正的灵感像花儿一样绽放开了。于是,他提笔写下了一首千古绝作:

 

床前明日光

疑是地上雪

举头望日历

正是六月天

 

六月?确是六月。六月飞雪?确实是六月飞雪。在确定了之后,好斗且好胜的韦光正发现了一个事实:“天在与我过不去?”不行,我不能示弱。于是,他开始了一系列的反抗行动。

行动的纲领只有四个字:战天斗地。根据这个纲领,喜欢将任何东西都分一下类的哲学家,将其划分到“无神论”者的行列里。

 

 

3

 

韦光正发明了三个词也可以说是三种武器:

毛笔、钢枪、思想

毛笔:是人们手中的一种武器,它并不是由动物的毛发制成的,而是由一种特殊的、冰冷的、坚硬的金属材料煅造制成的。笔的出口阶段是空的、直的、不弯曲,肚子里面盛有铁的蛋。当笔不高兴的时候,它就会将蛋生出来,让蛋往石头上碰。(鸡蛋碰石头?不,不是。那是正常的思维。应该反着去理解。)

钢枪:是摆放在桌子上的一种装饰品,它并不是用钢铁制成的,而是用动物身上的细毛制成,其头尖而柔软,沾墨可用于书写。是文化、身份、品位及文明的象征。桌子上必定会有厚厚的一叠白纸,用钢枪在上面,上、下、左、右、前、后,来回地比划一阵,可以出人意料地完成一部书,它的名字叫——历史。

思想:是一种猛兽的名字,属猫科动物,性暴烈、极端且狡猾。它生活在丛林里面,以吃小孩子为生。当它饿极了的时候,也会跑出丛林,不管是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老的、少的,统统会是一阵狂咬,直到将其彻底地吞进肚子里,连一根胃头也不会吐出来。它就是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平时人们看不到它,但看到它的人都死了。所以,活着的人至今都不知道它长得是什么样子。

 

韦光正在创造了这三个词之后,小心地将它们抄下来,贴在空前的墙上,让“空前”里的人认真的学习。要求每一个人都能背颂。

每一个人都会背颂,这还不能让韦光正放心。他像一个幽灵在“空前”的大地上徘徊,如丛林里捕食的老虎一样,随时都有可能会跳出来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张着还在滴着鲜血的大嘴吼到:我代表……

 

代表(之一):“我代表”,这是韦光正嘴上挂着的最多的一个词。“我代表”的对面就是“被代表”。“我代表”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我帮助你表达。深层次的意思是:我帮助你们选择。更深层次的意思是:我帮助你们思想。(更加深层的意思是:人民不会也没有资格:表达、选择、思想。)韦光正“帮助”人民干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人民当然要对他感恩、膜拜。敬若神明!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韦光正帮助我们干的还不是小事,而是比天还大的大事。

 

代表(之二):“党代表”。从眼睛中可以反映出的真实来说,党代表,是一个个体。由于中文的独特个性,它能够反过来读——“代表党”。每当这当这种情况发生时,这个个体又可以神奇地拥有一个群体、组织、乃致国家的力量。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可以呼风唤雨、颠倒黑白。为非作歹。并由此改变众多普通人的正常命运。

 

代表(之三):“三个代表”。“三”不只是一个简单数字,它代表着“无数”——这是精通数学人的运算方法。有语文爱好者则喜欢将这四个字颠来倒去的组装——“代表三个”“代三个表”“表代三个”……想从中找出点什么新鲜的内容。原本的少数,被数学家论证成了多数;原来的准确的含义,又被通解语文的人弄得花样百出。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简单的世界由此变得复杂了。

 

 

4

 

无论怎样。完成了以上的组词、造句之后,“空前”的历史,就空前地掀开了……

 

 

 

第一个人:韦琐

 

韦琐,同众多平凡、普通、却又是推动历史动力的人物一样,他从小也有一个伟大的理想,就是:人要是可以不吃饭就好了。

对于韦琐的这个理想,有些思想复杂的人“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地猜想:他是为了达到让所有的人都不吃饭而长得像他一样猥琐——肚皮向后、脑袋向前——的目的。另一些人则往另一方面猜想:当时国家解决不了人民吃饭的问题,如果人都不吃饭了,那么这不就是从根子上彻底解决了老百姓吃饭的问题了吗?前者的韦琐是真正的猥琐,而后者的韦琐的影子则变得高大而韦岸起来。所以,在人们的眼里(及心眼里)韦琐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形象。一是外在的形象,一是内在的精神。事实是,以上人们的判断全都是错的,韦琐有一个更崇高的理想,就是为了实现人类的最高目标——共产主义。为什么呢?一开始我也是很茫然,但是随着故事的发展,我就逐渐明白了。

 

从理论上来说,韦琐是韦光正的儿子。是不是他亲生的呢?这还真不好说。为什么理论上韦琐是韦光正的孩子呢?因为在“空前”里的人都自发地唱着一首歌:

 

唱支山歌给党听

我把党来比母亲

母亲只生了我的身

党的光辉照我心

 

韦光正=

=母亲

因此,从这两句歌词中就可以推出一个结论:“空前”的人都是韦光正的孩子。韦琐是众多孩子中的一个。韦琐个子不高,减去他总喜欢勾着背,缩着头,身高就越显得矮了。于是,有人干脆就着他的这个样儿,叫他:猥琐。

 

音,确实是很像。叫着、叫着,韦琐就更显得猥琐了。头也抬不起来了、腰更是直不起来。不要看韦琐很猥琐,他从小就有一个伟大的理想,就是:人要是可以不吃饭就好了。

韦琐的家住在“空前”的一个小院子里。一排平房,五、六、七、八,间。红砖的,远远看去像是一面红旗。只不过红旗上面有几个方方正正的破洞,那是窗户,破坏了红旗完整的模样。

于是,没有人将这排房子看成是一面红旗。只有想象力丰富的韦琐,才能在常常的低头沉思中,联想到那也是一面红旗。韦琐一直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他不想跟别人分享这一喜悦。他只是常常一个人独自在心里面展出这样一面破旧的红旗,独自扶平、修复它,并从中体验出一种快乐。从这一点来看,韦琐是极端自私的人。属小市民。不符合“空前”所提倡的公共精神。

 

韦琐每天都要路过一个冒着烟的烟囱到食堂去吃饭。路很窄。一边是一堵围墙,另一边是一条小河沟。水还算是湍急,留不下东西。因此,河里面没有鱼,只有彩色的石子儿在清净的河水里面,一长、一短、一胖、一瘦地晃动。使这河床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这条路上很少有人。但偶尔也会有一个人从对面走过来,韦琐就会主动让路,让自己掉下河里,等着那个人过去,远远地看不到了,才从河里面爬起来,跳一跳、跺跺脚,像狗一样,尽可能地将身上的水抖掉。才又上路。在路上与人相遇,这种情况很少见,一般二、三个月才会碰到一次。所以,我们很少看到韦琐的身上是湿的。通常与韦琐相遇的人,看到他满身水珠地站在小沟里时,心里面并不会有什么内疚,相反地却会觉得自己无比强大,自信心会得到一个很大层面的提升。因而从此变得骄傲自大起来。韦琐更萎缩了,而他对面的人则更坚强起来。从这一点还是能看得出,韦琐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积极意义——就像是经过了一次成年礼,对面的人就这样“被”割掉了生殖器上的包皮,转眼间成了一个“男汉子”。

阳光还是和几分钟前一样,它身边的那朵云一直没有动。保持着原状。时间、地点均无变化。心情也没有变化,不算好也不算坏。韦琐一直都是这样——能够让人。他告诉自己,这也算是在为自己做一件好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由此可以推断出,韦琐是一个极其自我的人。

出了小路,跨上两级不高的台阶,就上了一条公路。公路是沙石的。晴天一路灰,雨天一路泥。在公路的两边是水稻田。田里的水像是刚刚放满的。清亮地,在干净的阳光折射下,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太阳公公照镜子。”韦琐看清了水田里面圆圆的红着脸的太阳。

韦琐想,太阳也是一个爱美的人。老都老了,还……爱照镜子……

“唉……”韦琐叹了一口长长、长长的气。这口气叹完之后,他发现肚子竟瘪了进去。仔细地用胃思想——吸气、呼气,收腹、鼓肚。确定肚子里面没有什么具体内容。哦,是肚子饿了。“唉……”,韦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是这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靠右手边,一个标准的篮球场。水泥铺的地面,有许多裂痕了。球场周围的白线,模糊得只有经常在这里打球的人,才能够知道球到了哪里就算出了界。场中间划圆圈的位置,已经破了一大块,形成了一个小坑。有一些积水,在阳光下像一面摔破了的镜片。有四个人在球场上打球。两个人一组。他们尽量避开积水,不让球或自己踩到水里。所以,观看的人,觉得这场球打的不是很激烈。

韦琐并没有朝那边多看,而是径直地进了食堂。有些人已经在吃饭了。看来自己并不是最早。数着里面也没有好多人。韦琐判断自己并不算来得太晚。“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这足以证明自己脑袋并没有问题。韦琐在心底表扬了一下自己,站在前来吃饭队伍的后面。前面人不多,很快就轮到韦琐了。他正要将手里的碗伸进打饭的窗子里去,里面的师傅却没有伸手接他的碗。而是爆着热情地笑容,望着他的身后。那笑容集中的像是可以捧出来装在碗里一样。顺着他的笑意,韦琐看到,是韦光正来了。他直接从打饭的师傅手里接过一碗满满的饭菜。那碗里面,有好多的肉。韦光正走了之后,轮到韦琐了,他端着碗,默默地与前面的那碗作了一下比较,自己的碗里面一点肉也没有。唉!真是没得比。天差地别。没有一点平均的感觉。“还共产呢?”韦琐心中生起了一阵不满。

唉!

……!

 

吃完了饭。“空前”开始分苹果了。球场上打球的人不打球了。他们站在球场的一角,眼巴巴的望着球场上一堆一堆的苹果。只有几堆苹果是又大又红又多。其它的都是又青又小又少又烂。人们排着队领苹果。先是领导。领导们将好的几堆苹果都领走了。留下的就是差的了。

为什么要领导先领?

为什么刚好就只有那几堆好的?领导拿完了之后就都是差的了?

领导先领,是因为领导要带着我们前进。所以,如果领导不带头,我们可能连怎么拿东西都不会。

为什么就只有那几堆好的,刚好和领导的数量一样?那是因为群众对领导的无限热爱,心甘情愿地将好吃的让给领导。如果领导不要,就是不领普通群众的朴素情感。是不尊重群众的意愿。就是独裁专制,不与广大人民群众打成一片。

这样说,从理论上应该是讲得通的。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干部和群众就像是鱼和水一样。干部是鱼,工作就是喝水;群众是水,本质就是被吃喝。革命工作确实是分工不同,但目的又是相同的。在一条共同的路上,人们以不同的命运方式行走着。

这样说起来,是有一点混乱。强辞夺理。但是,又确实没有办法说清楚。越解释越陷入了矛盾之中。

 

韦琐弯着腰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苹果。一点也没有要直起腰的样子,他矮矮地走着。在心里头想:不公平。这不符合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

 

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其分配的原则是“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这里的焦点是“劳”字。怎么理解“劳”这个字?据传,在韦光正们创业的一次长征中,当时条件非常坚苦。“长征”顾名思义,就是走很远的路。在这次以走路为目的的工作中,干部们部是不走路的,他们坐在担架上,由两个、两个士兵轮流地抬着——长征。当时,有很多士兵想不通。“我们不是要创造一个平等的社会么?”为什么干部们坐着?而我们又要背枪又要抬人呢?解释很简单,这是社会主义分工不同的原则。干部用的是脑子(脑力劳动),所以就可以不用脚、而士兵用的是身体(体力劳动),所以就要用脚。这在当时,人们普遍都是半傻状态时,是很容易相信的。反正,当时,好像,那支用血制作成的军队是相信了。而现在,为什么干部分的吃的东西就要比群众多些、好些呢?是不是因为他们“劳”动的更加辛苦呢?是不是不流汗的工作要累一些,而要流汗的工作则要轻松得多呢?唉,现在的人可没有那么好骗了。时代不同了。人心变得多计较了?说多了无益,越描越黑。于是,领导们装着没有看到这个问题,不回答、不解释了。“无可奉告?”对了,就是这句话。

 

如何解决这种分配不公呢?只有韦琐在为这个庞大的组织操着心。韦琐的腰应该就是这样弯下去的。他想: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最后一定会成为一种致命的病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就是那个蚁穴。

在仔细、全面,耗尽了精力的思考之后,还是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韦琐的腰更加的弯了。韦琐更猥琐了。

最后,韦琐得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人如果可以不吃饭就好了。”只有人不吃饭了,才能够解决分吃的东西不公平的问题。

有了这个答案,韦琐就开始在自己身上作试验。第一步是让自己讨厌食物。对食物不感兴趣。没有爱好。面对好吃的,不流口水、不咽口水。

如何才能够作到呢?韦琐是这样训练自己的——只要一看到可以吃的东西,他就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人如果可以不吃饭就好了。人只有不吃饭,才能够解决分配食物不公平的问题。只有不吃饭,人类社会才能够实现共产主义。”

也还算是有一点效果。韦琐真的不是很喜欢吃了。在韦琐的生活里,吃东西仅仅只是为了活命。

如果不吃食物就可以活命,韦琐肯定不会吃饭。

如果发明了一种药,只要打一针不吃饭也可以活命。韦琐一定会第一个报名去打针的。人都不吃东西了,也就不存在分配的问题了。那样,“伟大的共产主义”自然也就实现了。

“只要不吃饭——就可以实现共产主义”。在从理论上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韦琐一直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因为放心了,他的头低得更低了。

 

“英特纳雄那一定会实现”!!!

 

 

 

第二个人:韦岸

 

从理论上来说,韦岸是韦光正的另一个儿子。与韦琐相反,韦岸长得笔直。不要看韦岸很伟岸,但他从小就有一个伟大的理想,就是:人要是可以不穿衣就好了。

“人靠衣服马靠鞍”。果然是这样。只要穿上漂亮、合体的衣服。韦岸就能立马伟岸起来。相反的,如果韦岸不穿衣服,完全展露出自己身上的肌肉,更是可以显示出伟岸的躯体来。另外,如果韦岸穿上不合体的灰色、肮脏的破衣烂服,那么韦岸就会变得与韦琐一样猥亵了。

那时,在“空前”里,人们穿的衣服都被要求是一样的。远远望去,灰灰朦朦的一片。就像是远处起了一阵风,扫起了一片尘土。近近的看,衣服也不是完全地没有区别。它分为两种,一种有两个口袋,另一种有四个口袋。

不了解内幕的人,是不会知道两个口袋、四个口袋,其中玄机的。那代表着地位的不同。两个口袋的衣服是群众穿的,四个口袋的衣服是干部穿的。为什么干部的口袋比群众的口袋要多两个?最容易的解释是:干部得中袋里比群众的口袋里装的东西要多些。干部的口袋里要多装些什么呢?由于我从来没有翻过干部的口袋。所以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如果读者逼着要我给出一个答案,我只能妄加猜测了:干部多出的两个口袋里,一个装的是(钢)枪、另一个装的是(纲)笔。当然,这只是成熟、阴暗、心怀敌意的男人——我——的看法。孩子们则认为:一个里面装的是糖果,另一个里面装的是玩具。而女人们则以为:一个装的是钞票,另一个装的是香水。

 

韦岸是群众。因此,必然地,穿的是两个口袋的衣服。为了能够装足够多的糖果,韦岸在小的时候就觉得衣服上的口袋不够用,他对母亲说:“妈妈,我要穿四个口袋的衣服。”妈妈吃惊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四处看了看,发现这是在自己的家里面。只有她们娘俩儿在家里,丈夫不在家。她放心了,她怕丈夫会去揭发自己的儿子有野心。以换取“空前”的领袖信任。母亲说:“儿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四个口袋的衣服不是谁都能穿的。”说完,母亲又极小心的看了看窗外,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又小声地对他说:“儿啊,要想穿四个口袋的衣服,就只有长大了当官。当了官,就什么都有了。”那时候韦岸还小,不明白为什么在讲着平等、平均、共产,的国家里的人在最外表的穿衣还有如此大的差距。一点也不隐藏在现实当中的不平等。“说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说话不算话。”这是自小就在韦岸心底埋下的朦胧感受。

 

后来,一直到长大了,韦岸对四个口袋又多了一层自己的理解:那多出来的两个口袋里,一个装的是谎言,另一个装的是脸皮。

 

共产主义: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财产是属于大家的。共产。每个人都有一份的财产。分配的原则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先将财产集中起来,而后再由一个个人或一个组织,分配给大家。问题也就在这里,财产集中起来之后,能够再按每个人的需要分配给大家么?“需”字怎么理解?比如说创造出了第一台电视,谁最需要它?如果有一万个人需要,而现在只有十台,那么是把这十台先分下去,还是等十万台都造好了之后再一起分下去。让大家都同时、公平地得到这台机器。如果真的都像这样公平地分配东西,那么“空前”首先需要的就是一个空前的大仓库。里面必须要能装下“空前”的所有物资。如何保存?如果是物资还好说。如果是吃的新鲜的食品呢?如何保鲜?问题确实很难解决。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强硬地通过行政手断果断地将物品按“需”分配下去——有的人有了、有的人没有。“有”是因为“需”,“没有”是因为“不需”。事实是,“不需”是因为“不给”。明显地,不公平又出现了。因此,这个主义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而荒诞的旋涡,习卷出了一个虚无的矛盾体相互碰撞、吸食、融合,将所有的人卷入一个空前黑暗、阴险、狡诈的历史洪流之中……

 

由于不穿衣服很好看。韦岸从小就喜欢洗澡。他很享受那种脱光衣服,将身上的肌肉尽数显露出来的感受。澡堂里面,人们盯着他的身体,说:“这小家伙,长得真俊”。这让他觉得即兴奋又害羞。而每当水流漫遍他的全身时。他的身体就晃动起来。像是一个人体的水晶一样。每当这时,韦岸就会闭上眼睛,静静地想着自己是一个玻璃人;是一个易碎品,需要人们好好的爱护。抚摸。小心地、温暖地……只要这样一想,时间就在韦岸的身上停了下来。所以,韦岸洗澡的时间比起别人来说要长很多。往往来了又走了三轮人,他也还是在水流之下,闭着眼睛——遐想。“时间如流水”,而在此时,韦岸的身上,时间则无法跟上流水的脚步。让流水孤独地行走在由肌肉、筋腱、骨骼而组成的起伏、弯衍、健硕、结实,并好看的身体之上。

 

“躯体闪着水晶一样的光芒”!这是韦岸在闭着眼睛时,对自己此时此刻的总结。

 

他也许会这样沉迷很久。持久地对自己的身体抱有信心。而缺少谦虚、恭顺。过度的自信将使人没有自知之明。狂妄自大。极端的自我中心主义。

是这一件事情打碎了韦岸的梦。

有一声尖利的叫声穿透了流水的声音,冲进了韦岸的耳里:“有一张脸,我看到一张脸。就在窗子上面……啊!流氓!抓流氓啊!快,抓流氓啊!”

开始,韦岸以为是有人在看自己洗澡。他没有向那个足有两个人高的,只容得下一张脸的换气窗上看一眼。因为那个偷看的人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不管那个爬在窗户是谁——只要是人就行了。韦岸没有睁开眼,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被人偷看的这种过程。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尖叫声已经变成了杂乱的声音。没有组织的,乱成一片。而且,是从隔壁女澡堂中传过来的。

是有人偷看女澡堂的女人洗澡?!韦岸从迷醉中清醒过来。他匆匆地穿了衣服,来不及扣上扣子就出了澡堂。他要看一看是哪个女人的身体,让人着迷到要爬上高高的窗子偷看。一出门,就看到女澡堂的门外围满了人。多数是男人。他们伸着鸭子一样的脖子对着门里面望。看到还有那么多人围在门口,韦岸就放心了,因为由此可以确定被偷看的女主角还在澡堂里面没有出来。

男人们的眺望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产生了化学反应般浑沌起来、泛黄,像是一张久远的相片——原先白的变黄、原来黑的也变黄,渐渐地变为黄色——最后消失在黄色里……

我们看见:一条河流由清澈、涓流;聚集、奔腾——最后形成了一条黄河的过程。

韦岸看见了黄色。“近墨者黑”,入黄者黄。他觉得自己的目光也变黄了,并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只有女人的身体才是人们真正迷恋的对像。

过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一个女人羞红着脸从澡堂里面出来。她将衣服上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当然,这并不足以让人认不出她来。那时的韦岸并没有到由身材来判断、区别女人的年龄。“三十岁以前的男人,认女人脸——那是古典的意识——审美;四十岁以后的男人,认女人胸——这是现代的观念——实用。”

韦岸由脸蛋认出来这个女人正是自己一直暗恋着的漂亮阿姨。那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加上齐眉的刘海、白细的脸皮。让他小小的心灵像是被酒精泡着一样,热热得、骚骚得、痒痒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点燃。化为看不见、摸不着、无法量化的热情(热能)。

那个漂亮的阿姨像老鼠一样从众多喜欢偷腥的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掉了。

黄色成就的目光中留下了一道白色。一张被撕裂的白纸。不知道这群围观者如何去涂抹上自己想要的颜色。在一些孤寂的个人的慰安时刻,这片白色里承受了多少污秽浪漫的想象——白净的胴体、私密的林沼、傲人的山峰。反复的使用,不用付费的消费。任意,随意、轻意。直至变得肮脏不堪。最后像一块被淘汰的抹桌布一样被丢进记忆的垃圾桶里。

被遗忘。唯有那双爬在窗户上双手的指印留在了窗台上。黑黑的、脏脏的,如一个历史的坐标般保留在那儿。有人专门爬到那高高的窗上看过那指印,下来后对好奇者说:脏极了,黑得像碳,凑近闻闻还有一股怪味。显然是个下苦力的。

……

 

三天后,韦岸听父亲说:那个偷看女人洗澡的人被抓到了。被打惨了,鸡鸡都被打折了。连尿都屙不出来了。

他关心的是:“他看到了么?”父亲回答说:“那个人狡辩说,除了雾朦朦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看到。”韦岸是多么希望那个人说得是真的。因为,如果自己喜欢的阿姨的身体被男人看到了,那么她的身体就不纯洁干净了。他就不会再喜欢这个阿姨了。心里头从此就空了一个洞。他想要把这个洞补上,说:“肯定看不到,澡堂里的雾气很大。”究竟看到了没有?那个阿姨的身体真得那好看么?女人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跟男人有什么不一样?这一连串的天问,弄得韦岸时时低着头,眼看着就要变成了韦琐的模样。

如果事情一直这样继续下去,无疑韦岸最终会变成韦琐。世界就会因此而变得同质化起来。世界的多元及丰富性就会由此受到挑战。

 

关于这位韦岸暗暗喜欢的阿姨,制造的谜底,是在之后的两个星期后才被解开的。那一天,雨在下着。韦岸冒雨出了门,没有打伞。往常只要走两百米身上就会被打湿。可是今天,神奇地,在刚五十步之后,雨就停了。六十步,太阳露出了一点小脸。发红。像是一个少女,正害羞着。这可真好看。让人想起真正的容易害羞的女孩。让人疼爱。

天空因刚被雨水洗过,显得透亮而辽远。很容易看见远处——红楼;也很容易想得更远——古代。韦岸就这样处在一个很奇怪的非此即彼的时间里。睁开眼睛是——现在;闭上眼睛是——古代。

韦岸睁着眼睛,让目光紧紧地锁住红楼。只有这样他才能留在现实的世界里。

红楼是“空前”的办公楼。那里是领导们办公的地方。“办公”这两个字,对于韦岸来说,有一种神圣感。办公——“办理公共的事情”。这是完全为了公众,而绝非是为了自己。这是牺牲了自我的大爱。在这栋楼里工作的人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脱离了个人小欢小爱的人、脱离了人民群众的人……韦岸这样给“空前”之中,红楼里的人下了定义。

韦岸在红楼的一个窗户前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一阵很痛苦、压抑、低沉的声音从窗里传出来。仔细听,声音里又像是包含着极度的快乐。好奇心使他不得不向窗子里面望去。

他看到韦光正在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身体上一件衣服也没有穿。白白的、光光的,像是在洗澡时的样。

为什么别人不能看?而韦光正却可以看?韦岸小小的心灵里,常常在想着解决这个不平等的方法。“只有大家都不穿衣服,才可以让那些人人都爱看的、好看的身体,让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到。”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韦岸的理想就是:天下的人都不穿衣服。

有一次老师在上课时问同学们的理想是什么。同学们都一致的回答:“为人民服务”。最后轮到韦岸表态了。女老师诱导着问他:“刚才同学们的回答都很正确,值得表扬。韦岸你说说看,你的理想是什么?”本来女老师以为韦岸顺着正确答案回答,那么她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了。她只要一个表面的表态。至于同学们的内心是怎样想的,那就与老师无关了——老师的工作就是让学生知道“应该”说什么。没想到他却大声地回答说:“我希望人人都不穿衣服。”还没有说完,全班的同学都哄笑了起来。

女老师红着脸问:不穿衣服,不就成了流氓了么?

小小的韦岸竟也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他回答:“大家都不穿,都成了流氓——也就都不是流氓了。”也许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表达清楚,韦岸又补允说:“都不穿衣服,就没有人要爬到窗户上偷偷地看别人洗澡了。”遗憾的是,女老师并没有听到后面的这句话。她夹起桌上的教材,匆匆地离开了满眼惊诧疑惑的孩子们。

 

还没有下课,女老师红着脸就出去了。她找了一个没有人干扰的小树林,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了一阵。脸越来越烧。像红旗一样。直到从北方刮来了一阵风,她才能够静下心来。在北风停下来时,她才得到了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这小鬼,是为了借此看到我的身体呀!”她在心底又爱又疼地骂到,“这小色鬼!真是人小鬼大呀!”心里头充满了喜欢。

女老师一直在心底喜欢韦岸。她觉得韦岸从小是小的韦岸,长大后一定会是大的伟岸。大的伟岸=伟大。那才真是值得期待和向往的。

 

 

 

第三个人:韦巴

 

1

 

从理论上来说,韦巴是韦光正的又一个儿子。与韦琐、韦岸不同,韦巴是一个成年人;与韦琐、韦岸另一个不同,韦巴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尾巴,只是这根尾巴与其它动物不同,韦巴的尾巴不是长的背后的而是长在身前,它有一个不雅的名字“小鸡鸡”(而它的学名则很严肃地叫着——阴茎)。不知道人为什么要将自己身上的宝贝起一个这样雄不起来的名字。也许是人们希望它要雄起的原因吧!通过这个名字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事实往往与想要的结果相反”。“事与愿违”。于是,人们便聪明地将自己想的东西隐藏起来,而表现出来的却是自己不想要的。久而久之,人就变成了心口不一、人格分裂、双重人格了。

历经了不知有多少:纵向的——时间(年);横向的——数量(人),小鸡鸡这个词的反作用终于因为“空前”的到来,而空前地体现在韦巴的身上了。韦巴身上的“小鸡鸡”,只改一个字——“大鸡鸡”都不足以描绘韦巴身上的阴茎(小鸡鸡)。它更像是一只大象的鼻子。以至于韦巴在做裤子时,总是想给自己的裤子多做一条腿——三只腿。认真而教条的裁缝不愿意听从韦巴的指挥。他从横向的现实来反驳韦巴说:“哪里有三条腿的裤子?你找出来给我看看!”他还从纵向的历史来反驳韦巴:“退一万步。如果你能够在哪本书上找到历史上有三条腿的裤子的记载,也行。我二话不说,就给你做三只腿……。”

韦巴没有办法,只好脱下裤子。让裁缝看他的小鸡鸡。裁缝看了之后,惊叹道:“这……这……这哪里是小鸡鸡?它……它……它就是一只尾巴。只是……只是……只是尾巴怎么会长在前面?”

韦巴打断了裁缝的感叹:“你说,不给它留一条裤腿,怎么办?”

裁缝犹豫了一会。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他问:“你的大鸡鸡一般是往左边歪?还是向右边歪?”

韦巴第一次对自己身体的某一部份进行了专项的观察。之后得出了结论:“向左边歪。”

裁缝听了之后说:“我看这样。把左边的裤腿做大一倍就可以了。把它就放在左边的裤腿里!”韦巴没有反对。因为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裁缝在动手给韦巴做一只腿粗、一只腿细的裤子的时候,总是觉得不放心。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领导家汇报一下。于是裁缝就去了领导韦光正的家。韦光正恰好不在。只有领导的夫人在家里。裁缝红着脸欲言又止的转身就要走。领导夫人拦住了他,说:“说吧。跟我说是一样的。”

他想了一想,也是觉得领导的夫人与领导是一样的。二位一体。裁缝只好将自己正在做的这条裤子的故事讲给领导夫人听了。

韦光正夫人听了之后,自然不信。裁缝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说:“真的。是我亲眼看到的。”看清裁缝的手势之后,韦光正夫人的脸就红了。她说:“你回去吧!我会将你反映的情况汇报给领导的。”

裁缝在临走时还最后问了一声:“那裤子……你说是做?还是不做?”

“做,还是不做?这是一个问题”。领导夫人想了一下说:“照做吧。做好了送到我这来。让韦巴到我这里来取裤子好了。”7秒钟之后,裁缝就在领导夫人的目光里消失了。

 

 

2

 

不要看“韦巴”同“尾巴”,他在见到领导的夫人,并在进行了某种从未尝试过的实践之后,人生观产生了360度的转弯(立定、向后转):人要是可以不做爱就好了。

 

三天以后,裁缝就将做好的一条腿粗一条腿细的裤子送到了领导的家里。正好领导不在家。夫人解释说:是更大的领导把领导喊去了,为的是与更更大的领导保持一至。远远望去的视觉效果就是——领导们围起来形成一个,只有一个核心的果实。他们在分果实,所以形成了一个果实状。从这一点来看世界,确实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

夫人叫裁缝去喊韦巴来试裤子。

裁缝喊来了韦巴。夫人对裁缝说:“你回去吧。”

留下了韦巴夹紧着双腿孤独地站在夫人面前。

夫人和气地举着裤子。对韦巴说:“这是你的裤子么?”韦巴点点头。夫人又说:“来试试看,合身不!”韦巴背过身子换裤子。穿好后转过身来,像一棵含羞草被人摸过一样害羞地低着头。这个时候韦巴就像是韦琐了。夫人当然不喜欢韦琐的样子,她马上纠正了他:“小伙子,那么害羞干啥?抬起头。”说着夫人用手托起了韦巴的脸。从夫人飞红的脸可以看出她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夫人说:“就这样站着,别动。”说完,她退后了五步,让目光可以完全装下韦巴。

夫人看见了一棵树——玉树。恰这在这时,起风了。风将韦巴宽大的那一边裤腿吹得呼啦啦响。

夫人看见了——玉树临风。

 

夫人陶醉了,像是站不稳。更像是进入了风中。她摇晃着走近韦巴,伸手抓住了韦巴左边的裤腿,并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第三条腿。

他没有办法责怪她骂她女流氓。因为她是怕摔倒而伸手要抓住什么。是偶然。是巧合。

夫人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韦巴的那条腿。她还是站不稳。而为了让她能够更加的抓的牢靠些,韦巴配合地让自己的那条腿硬了起来。握起来除了有些偏大,夫人意识到那东西足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包括填补那个很大很深的欲望。有了手中的这根东西,韦光正的夫人们就可以将“欲壑难填”——这个词的“身体(生理)版注解”彻底地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了。

握着那根硬梆梆的东西,韦光正夫人很想立刻就将这根肉棍直接就塞进自己的那个很深、很黑、很大、很痒、很松驰、很欠抽、欠插的洞里。

在一阵不是那么明显的争斗中。韦巴占了上风。那第三条腿离开了夫人的手。

韦巴嘴巴吞吞吐吐、眼睛溜溜乱转地说:“领导。领导不在家么?”

“开党的会议去了”,夫人说。听到“党”这个字,韦巴长在身体前面(裆)的尾巴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就像是肚子下面破了个洞,漏出了一根短短的直肠。

“党是一个‘虚拟’的存在,虚拟的党因其‘虚拟’而无所不在。”在虚拟的前提下,“空前”中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虚无之中。所以,只要一听到“党”这个字,韦巴的尾巴就泻了气,成了“萎巴”了。

韦光正的夫人当然知道这种现象。同时,她还熟练地掌握着一门技术,只要在这个虚无里注入“共产主义想思”就可以重新使它充实起来。因为共产主义是虚无中的虚无。在虚无里注入虚无自然可以使它迅速地膨胀起来。

她唱起了那一支歌:

 

起来,不愿做(以下隐去2字)的人们……

……(略去若干行)

起来,全世界(以下隐去2字)的人……

……(略去若干行)

起来……

起来……

起来……

 

歌声中,韦巴的尾巴果然又站起来了。夫人握着尾巴说:“真是一支好枪。”紧接着,她又顽皮地说:“来,我们来做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党和枪的游戏。”夫人开始分配角色:“我这个地方是党(夫人指了一下自己的裤裆);你那个地方是枪(夫人又指了一下韦巴的那只宽大的裤腿)”。

韦巴虽然不知道这个游戏怎么玩,但是他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所以他马上就同意了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看到韦巴同意之后,夫人立即就脱光了衣服啪的一声,就“大”字形地躺在地下,连比带划地命令到:“党命令枪——入党。”一开始,韦巴不同意这样玩。首先,他觉得把枪对着“党”,犯了方向上的错误;其次,他看到“党”被一堆黑色的毛发掩盖着,害怕那下面是一个陷阱。

最开始,韦巴还是敢于发表意见的。他说:“我不干。”

“不入党?”

“不……要入。”

“那还犹豫什么?快进来呀!”

“不……我不要这样入……要……要……那样入……”

“什么这样、那样的?不就是一个‘入’字么?入就是入,‘入’‘肉’。快,果断点。”

他们在这个“入”字,是行、还是意,上纠结了很久。怎样入?这样入(思想)?还是那样入(行动)?在一旁听的人也许会越听越糊涂。其实,简单的来说,就是形而上的加入?还是形而下的进入?

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时间在白白地流逝。流逝的时间是不等人的。

她最后使出了绝招,叫喊着:“党叫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他也亮出了最后的挡箭牌:“凭什么,你要我干?我就得干?拿出证据来。”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她还是躺着,只是将“大”字形稍改了一下,成——“了”,就从脱下的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红宝书,只一下,就翻到其中的一页说:“凭什么?就凭这!你看,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党指挥枪’四个字。”

“一切皆了。”他知道自己在陷入陷阱之前,已经掉入了一个套里。摆脱不出来了。只能服从党的指挥了:前进、后退,后退、前进……向左、向右,向右、向左……在来来回回的折腾之时,一股臭豆腐的味道弥漫开来——韦巴以为这只是战火硝烟的味道,还可以忍受。“枪”变得越来越硬;而“党”则越来越软弱。在枪和党“磨擦”的过程中,枪渐渐体现了它钢铁般的本性。“枪”开始命令“党”:你在上面——于是党就在上面;跪下、爬着,屁股翘起来——于是党就跪下、趴着、翘着屁股……最后,就在这个姿势下,韦巴发射出上亿颗子弹,领导夫人显然是被掀起了高潮,尖叫了起来:“好枪,好枪,好枪法……射中了……射准了……真正、真正、真正是——隐、准、狠。”

最后,夫人用汗津津的手抱着韦巴说:“I服了U。”

完事之后,韦光正夫人抱着韦巴那根巨大的尾巴,哭了。她抽泣着对韦巴说:“别看韦光正名字多么的宏大强壮,其实……私处……你根本不会知道的……领导的那个……私处……”夫人吞吞吐吐地说,“一点都不行……不行……就是外强中干……银杆蜡头枪……”

 

这次事件中他们的谈话录音(保存其中的一部份到这里,作为证据呈现):

男声:“真的,彻底的服了?”

女声:“服了!完全、彻底的服了!”

男声:“彻底、完全,翻过来了?”

女声:“是。是。现在是‘枪指挥党’。”

男声:“以后都听我的了?”

女声:“我保证,枪指向哪里,党就战斗到哪里。”

翻天覆地的转变。就这么简单地完成了。

 

韦巴从韦光正夫人的身体里抽出了尾巴,待自己清醒了一点之后,发现自己的这根东西就像是搅屎棍一样臭。以至韦巴至今都认为,臭豆腐的加工生产地,就在韦光正夫人的“那个地方”——将一块一块新鲜的豆腐塞进去,再拿出来,就成了臭豆腐了。

韦巴担心自己的尾巴会因此变成了臭豆腐。于是,他只身来到了河边,将长在身前的尾巴丢(甩)进清灈的河水里,洗了好几天都没有把沾上的味道洗掉。那种臭味像幽灵一样缠绕着他。每当闻到这股臭豆腐的味道,韦巴就同情起韦光正们了。心情忧郁得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他想,领导真可怜呀,长期在这种艰苦环境下战斗,这才真正是不怕脏、不怕累、不怕臭;这才是真正的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呀。

 

韦巴开始替领导操心起来。他想,领如何才能摆脱这种恶劣的工作环境呢?离婚!那样就等于是承认了夫妻之间有矛盾,不符合“和谐”的基本原则。

思来想去,韦巴确信只有一个解决的方案:“人民,如果都不做爱那就真是太完美了。”

 

空前——或许因绝后而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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