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诗(五首)

李必丰     

 

    

(李必丰,名不见经传的诗人,小说家,六四政治犯,廖亦武在中国四川省第三监狱的牢友。先后两次被判刑,总共坐牢12年。曾有200多万字的手稿被狱警搜缴。至今仍坚持无望的地下写作。)

 

 

 

莫名其妙的虫子

 

你是我头颅里蠕动的虫子

自由在高墙外面

爱人在高墙外面

儿子在高墙外面

母亲朋友都在高墙外面

我在监狱里

你在我的血液里

尽管蠕动的虫子让我烦躁

可你从我的里面为我疗伤

 

 

我累了

 

但冬季过早地来临

我们的树木开始干枯

我们再也没有养份去供奉

于是我们的黑发被岁月的雪

冻得渐渐斑白

我们的皮肤像龟裂的田野

冬季来了

我们都爱冬眠

心脏累了

血液累了

我们在雪底下冬眠

 

 

蚊子是谁发明的兵器?

 

蚊子是谁发明的兵器呢?在这里我受到有生以来最多的蚊子的袭击。无遮拦的手脚,不能设防的空荡荡的大监房,肆意横飞的蚊子把我们搞成抱头鼠窜之徒,但我们无能为力。是蚊子爱咬我们吸我们的血,还是我们愿意让蚊子咬让蚊子吸血或是有另一种力量不让我们反击蚊子呢?一连串的问题,自从有监狱的上古的某一天,就被囚徒提了出来。谁来回答解决这个问题呢?身陷囹圄的囚徒,只要大脑没问题,谁也知道提这个问题是白痴,因为犯人根本没权利去要求保护自己,就算是一只小小蚊子,犯人也无可奈何。

 

 

干枯的眼睛

 

眼睛这干枯的深井

散乱的目光深处是肥沃的淤泥

曾有爱情的禾苗被泪水的火焰烧尽

我们住在悲伤的另一端

隔着高墙看远处的太阳远处的山

夜里梦见远处的人

用思念的网打捞零散的往事

然后让骨头里长满骨头

 

 

天上的老地主

 

你这天上的老地主

我是你叫着人的种子

你用我的父母作肥料把我撒满大地

却抛弃我而去

等我在自留地超拔成苗

你这天上的老地主

你把金币锻打成生活的镰刀

收割我未成熟的一天又一天

你这天上的守财奴

把智慧和智识积攒在天的深处

然后把一些叫真理的画饼

交给一个个饥饿的人

使千百年来,战争不断

 

 

 

 

                           
《自由写作》首发

回到开端

 

 

 

 

 2006◎独立中文笔会自由写作委员会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