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必须带头巾的国度里漫游(游记·下)
——伊朗十日游(2011.7.14-2011.7.23)
◎
文 思
2011.7.19日星期二:伊朗,亚兹德
今天搞亚兹德一日游。小女婿太累,自动放弃,我们家父母姐妹四人是宁可累死也不会放弃游览的。早饭前,我第一次观赏了我们下榻的酒店——花园酒店。顾名思义,它是由一个花园改建的,花草树木、水池喷泉、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充满穆斯林风味,非常漂亮。房间里的装饰也富有穆斯林风味,连窗玻璃都是五彩玻璃拼接的,就像清真寺里的窗玻璃一样。美中不足的是,如果有人趴在外面朝里看,有可能看到室内的部分区域。酒店养了两只羽毛色彩斑斓的大鹦鹉。它们一早就站在早餐厅大门外的木架上迎宾接客。走到它们跟前,它们也不怕不飞,泰然自若。大女儿走过去,想和它们并肩站立,摄影留念,没想到离她近的那只鹦鹉转过头来,张嘴刁她。吓得她赶紧逃走,只敢站得远远地与它们合影。
吃完早饭,我们如约于九点钟在酒店大堂等待导游的到来。等了二十分钟也不见他露面,只好找酒店工作人员给他们打电话。原来司机昨夜身体不适,耽误了出发时间。几分钟后,他们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上车后,我们每一个人都对司机表示了关怀和问候。他未必懂得我们说些什么,但一定能领会到我们的深情厚谊。
我们首先去了亚兹德闻名遐迩的沉默塔(Tower
of Silence),这是导游给我们另加的行程表之外的景点。以前穆斯林死后进行天葬,所谓沉默塔即是山颠上举行天葬的大土围子。伊朗政府在七十年前禁止了天葬,所以这些沉默塔早已失去了功用。猛禽恶鸟失去了食物,已销声匿迹,不再飞来。丧葬人员失去了工作,已远走他乡,另谋高就。我们在山下观看了废弃的老蓄水池,丧葬人员的住所,然后又爬上山颠,走到天葬台,在里面转了一圈。在外面摄影留念。
然后我们去看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神庙里的圣火。圣火被大型落地玻璃窗隔绝在里间,有专人负责给它添油加火,至今已经生生不息地燃烧了1500多年。对于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信徒,它当然是无比神圣的圣火,对于我们局外人而言,却没有多大意思。
我们很快就离开它,进入亚兹德旧城区去散步。与我们在摩洛哥、埃及等地看到的人群蜂拥的旧城区不同,这里旧城区的小巷中空无一人,只有好奇的旅游者才顶着火辣辣的骄阳在空空荡荡的巷子里游荡。导游叫我们注意房屋上的风塔,它们耸立在屋顶上方,一个又一个,像一片片树林。这是当地居民的天然冷气。风塔四面开孔,采集八方来风,把风导入室内。讲究的房子在风塔的正下方有一个水池,从外面导入的风疾降至水面,加速水气的蒸发,起到进一步降温的作用。
妻子发现许多小巷都有顶棚。顶棚搭在两边的房顶上,使小巷处于半封闭状态。每隔几米,顶棚上就开一个直径约30厘米的通孔,起通风采光的作用。在这样的小巷里行走,既通风、又光亮、还晒不着太阳。妻子感慨地说:伊朗人为了躲避太阳的烧烤,简直费尽了心机。
我们在旧城区参观了一个古老的清真寺。在它旁边的小博物馆叫亚历山大监狱(Alexadra
Prison)。亚历山大大帝曾经征服波斯帝国,烧杀抢掠、作恶多端,却从来没有被波斯人活捉,投入监狱。给博物馆取这样一个名字,也许只是为了表示波斯人对亚历山大大帝的愤恨,以及他们急于报仇雪恨的愿望而已。又看了几个古建筑,我们终于无法继续忍受烈日的煎熬了。为了防止体液蒸发变成人干,我们只好请导游把我们送回酒店去吃午饭。
导游给了我们很长的午休时间,约定6:30分再来接我们去游览剩余的景点。饭后,我们回到房间,各就各位——我读书,妻子洗衣,大女儿写日记,倒是好好休息了几个钟头。
我们于6:30分准时到酒店大堂等候。利用大堂的计算机,我们轮流上网查看电邮。电邮都处理完了,导游还不见踪影。我只好又叫酒店的工作人员给导游打电话。导游解释:他以为他是叫司机6:30出发,7:00到酒店来接我们。我们不太相信他的解释,但是也不便和他较真。
7:00离开酒店,首先看了一个传统体育练功场地。身材高大的壮汉在演练一些艰难的动作:高举重达四十公斤的重物在头顶绕圈;甩动体积和重量都很大的棒槌状物体;躺在地上往上挺举沉重的盾牌……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体育锻炼。演练场的下面是一个古老的供水系统,目前已经废弃,但是我们还是下去参观了一遭,对伊朗历史上是如何保障城市用水有了大体上的感性认识。
接着我们去了亚兹德市中心一个狭长的广场,广场的一端是一个貌似清真寺的大观礼台。观礼台的前面耸立着一个巨大的木制棕榈叶。在进行宗教游行时,几十个青壮年男人抬着它行进在游行队伍之中。广场的一侧有一座在建筑式样上深受蒙古影响的清真寺。广场的另一端是一个周围有雕像环绕的圆形喷泉。那些雕像表现的好像是朝圣途中的信徒。但是天色已晚,我们又没有机会走近去细看,所以不能肯定。
早在来伊朗之前就听人说:去伊朗一定要吃它的水果。由于天气炎热,日照时间长,所以伊朗的水果特别甜。几天来,早出晚归,一直没有机会买水果吃。早餐时吃了一些水果,但是体会还不够深,所以我们向导游提出要去水果店买水果。我们买了一些葡萄、樱桃、苹果,还买了一个哈密瓜,一共只花了五美元。导游买了一个11.5公斤重的大西瓜,只要1.7美元。我们向司机借刀,司机认为他的老式刀不够安全,怕我们不小心被刀刃划伤,干脆新买了一把新刀借给我们使用(何等老实厚道、助人为乐啊!)。回到酒店,我们饱餐了一顿水果,连饭都没有吃。是的,伊朗的水果真甜。甜得你无法形容。
在买水果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用家乡话长沙话叽叽喳喳地讨论买什么水果、买多少,没想到引起了两个过路妇女停下来激动地用长沙话向我们喊叫:“哎呀,我们是老乡唉!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们来旅游呀。”女儿回答,同时好奇地反问:“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们在这里做生意呀!”她们回答。接着双方互问“老家在长沙哪一条街?来多久了?还呆多久?习惯吗?”热烈交谈了十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分手。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然我们在如此偏僻的伊朗城市、在沙漠的边缘,巧遇到老乡,我们双方却没有感到悲伤,而是感到亲切和欣喜,甚至还有些自豪——我们中国人,包括我们长沙人,已经遍布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怎能不自豪呢!
2011.7.20日星期三:伊朗,亚兹德
– 伊斯法罕
今天我们由亚兹德出发,转移到伊朗的第四大城市伊斯法罕投宿。仅三百公里路程,一般地说是三个小时的车程,但是车速慢,司机开得也慢,(前天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开了七个小时),我们都做好了长时间行车的心理准备。导游也给我们打了预防针,说行程表上今天的某些景点与明日的景点重复,所以我们今天的游览任务宽松,沿途游览两个景点,开到伊斯法罕就进酒店休息。
首先行车一小时,停在一个小镇参观一个五千多年前的古城堡。城堡以泥土搭建,残破荒凉,但是考虑到它与古埃及的金字塔同龄,我们还是不得不肃然起敬。才早上10:30,空气就炎热不堪,大地就烤得烫人。遇到几个伊朗游客,在互致问候时,他们居然说“Today
is a lovely day!”(今天的天气真好!)看来,伊朗人的耐热程度比我们高多了。
接着去了一个古老的驿站,比我们昨天看到的更大更好。驿站里有一个Rug博物馆。Rug
和
Carpet的区别是,Rug
是用棉线编织的(不妨译为棉毯),
Carpet是用羊毛或/和丝线编织的(通译为地毯)。所以Carpet比
Rug要贵得多。棉毯博物馆的旁边是邮政博物馆。作为集邮爱好者,虽然行程表中没有安排它,大女儿也不愿意放过。她对导游说:“我愿意自购门票进去看看。”我对一切都兴趣盎然,自告奋勇要陪她去,小女儿也跟了上来。在导游的陪同下,我们购票进入了这个博物馆,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值得一看的展品——50%以上的展品是复印的邮票,甚至都不是彩色复印件,而是黑白复印件。
如此一个粗制滥造的博物馆,却要1美元门票,比许多大博物馆还贵。我不解地问导游这是怎么回事。导游说:公立博物馆有政府资助,私人博物馆要自力更生,门票自然也贵一些。我点头称是。伊朗政府虽然对发展旅游业没有表现出多少兴趣,但是还是懂得通过之资助公立博物馆来保护和扶植祖国的传统文化。回想文化大革命期间,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共中央号召全国人民“破四旧”,把中国的传统文化破坏殆尽,真是千古罪人!
汽车又晃晃悠悠地继续前进,在下午2:10到达了纳因(Nain
或Naein。伊朗人对他们的地名没有统一的拉丁化拼写。伊斯法罕是一个闻名于世的大城市,可是有时被写为Isfahan,
有时被写为Esfahan)。这个小城市没有像样的餐馆,我们本来计划在这里吃完昨晚准备好的西瓜就继续前进,但是车走得这么慢,也许要夜里才能到达伊斯法罕,西瓜怎么能顶这么久。于是我们决定在这里吃午饭。许多饭馆都关门午休了,找到一个开门营业的还真不容易。我要了一份Stew,很酸,不好吃。
饭后我们参观了一个在一千年前由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教堂改建的清真寺,别的清真寺都有两个高耸的塔楼,而它只有一个。寺内墙面上的雕花装饰做工很细腻。它的地下室就像一个天然冷库,比地表凉爽十度。因此,地下室被用作夏祷厅,地上被用作冬祷厅。在庭院的砖砌地面上,隔一定距离就嵌着一块与砖块同样大小的半透明石膏石,它们是地下室的自然采光设置。
离开这个独具一格的清真寺,我们在四点左右继续向伊斯法罕前行。为了增加这次长途行驶的乐趣,导游和司机为我们准备了一部表现伊朗1979年宗教“革命”的大型法国动画片Persepolis。片子播完了,伊斯法罕仍然没有到达。我们有的人昏昏欲睡。有的人呆望着车窗外无际的黄沙。又开了三个小时,七点多钟才到达伊斯法罕的Ali
Qupa酒店。
晚上,小女婿和小女儿仍旧与“蜜月旅行团”的人聚会。这次,他们没有和我们同住在Ali
Qupa酒店里。他们在一个古色古香的五星级酒店里下榻,住得比我们还好。司机和导游在8:30来酒店接我们去一家伊朗特色餐厅吃晚饭。大女儿要的主菜是烧羊颈,她说味道极好。可惜我要的是鱼,毫无滋味。
我们对德黑兰导游偷工减料造成了我们时间和经济损失的投诉得到了旅行社的正面回应。旅行社决定补偿我们五十五美元。导游把它折合成六十三万伊朗里尔交给了负责管账的大女儿,相当于一美元兑换11,454里尔。这时我们才发现我们以前在旅店和餐馆以一美元等于一万里尔付款是多么上当。
2011.7.21日星期四:伊朗,伊斯法罕
早9:00,我们开始了伊斯法罕的游览。小女婿昨夜与“蜜月旅行团”的人玩到后半夜,需要补觉,没有加入我们的行列。首先去了Imam广场,这是仅次于天安门广场的世界第二大广场,但是比天安门广场要好看得多。在广场中央有水渠、水池、道路和喷泉,四周有四个伊斯法罕的地标性景观。
我们首先进入了Imam广场东侧的Ali
Qupa宫。我们入住的酒店就是以此宫而命名的。这是古波斯帝王阅兵、观礼和接待宾客的宫殿。它是伊斯法罕甚至是全伊朗的最著名的景点之一。此宫高六层,堪称当年的高楼大厦。从顶层的观礼台放眼观望,视野开阔,整个广场尽收眼底。周围的建筑赏心悦目。冒着炎热,我们拍了很多照片。宫殿的室内装潢别具一格,以“小音乐厅”最为省目。它的四壁以及园顶天花板浑然天成,布满了镂空的乐器造型,令人目不暇接。有人把这些镂空的乐器造型视为镂空的酒杯和酒瓶。那么,当时的波斯政府一定还没有颁布全面禁酒令,而“小音乐厅”也许就是皇室的“小酒吧”了。
游人蜂拥。有的妇女全身被黑袍笼罩,只露出双眼。她们是来自沙特阿拉伯或巴林的游客。裹得最严实的女人连眼睛都蒙在了黑袍里,只能透过眼前的黑纱布看景看物看世界。那么她们怎么吃饭?她们需要撩起嘴前的黑纱布,才能把食物送入口中。每吃一口,都要撩起一次纱布。食物一旦进口就立即放下纱布咀嚼。吃下一口,又进入下一个循环。阿拉伯世界对妇女的束缚在某种意义上甚至不亚于中国古代对妇女的裹足。
离开Ali
Qupa宫,我们去位于广场北端的国王清真寺。看门人对导游说:你的三个女游客必须披上长袍(Chador)才能进去。导游不客气地拒绝了。我们的导游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穆斯林。尽管在下车时他会尽职尽责地提醒我们家的三个女人带上头巾。但是,一旦坐进汽车,她们就会迫不及待地取下头巾,而他总是视而不见、听之任之。他甚至还不时发表一些对伊朗宗教十分不敬的言论。他曾对我小声说:“有人问一个美国神学家对伊朗宗教的看法。他风趣地回答:‘伊朗宗教吗?如果你加入它,你就会失去鸡巴头子。如果你退出它,你就会失去脑袋瓜子。(If
you join it, you will lose the head of your cock. If you quit it, you will
lose the head of your body.)’”
由于清真寺必须面向圣城麦加,所以国王清真寺的大门斜对Imam广场。这也使得它拥有四个高耸的塔楼(Minerat),两个分列大门左右,两个分列大殿左右。别的清真寺大门左右和大殿左右同为一处,只有两个塔楼。国王清真寺大殿的圆顶内高四十六米,外高五十三米,中留七米的空隙。它保障了大殿具有非常良好的声响效果。站在大殿的中央,哪怕是小声说话,声音也十分洪亮,可传播到大殿的每一角落。我们走进国王清真寺的宽敞庭院。导游停在一个墙角,指着一个台阶告诉我们,“这里是国王清真寺的日晷,每当阳光直射,没有阴影的时候,就正好是午祷开始的时刻。四百多年了,从来没有错过。”穆斯林的祷告非常繁琐。每天祷告五次,而且要根据日照的位置决定开始祷告的时刻,没有固定的时钟时刻,所以这个日晷比钟表还管用。
离开国王清真寺,我们进入了广场西侧的王后清真寺。王后清真寺较小,但是更加精致。它的一砖一瓦都是精心打造的。连壁砖都不是整块绘制,而是由小块拼接。连日来,我们几乎天天看清真寺,但是这个清真寺仍旧使我们感到新奇和讶异。因为是仅供皇室女眷使用的清真寺,所以王后清真寺没有塔楼,也没有庭院,但是它的孔雀开屏圆顶却比我们迄今见过的所有圆顶都漂亮。有个近代著名文学家在生前希望能葬在这座清真寺。不幸的是,在他死之前就爆发了宗教“革命”,没有人尊重他的愿望。
同在Imam广场,相隔不过百米,为什么要建两个清真寺——国王清真寺和王后清真寺?我想,这是由穆斯林的性别隔离政策决定的。对此,伊朗宗教专制政权仍在坚决执行。男女必须由不同的门过海关、进清真寺、进博物馆,甚至各家各户的门环也分男女。男客必须用比较厚重的男用门环敲门,女客则用比较轻巧的女用门环敲门。主人根据敲门声决定是由男人来开门迎客,还是由女人来开门迎客。在清真寺里,男女分别在各自的祷告区里祷告,不可混杂。皇室当然更加讲究,干脆就建了两个清真寺——男人进国王清真寺,女人进王后清真寺。
最后我们进入了Imam广场南端庞大而又纷乱的集贸市场。在微型骨画店,妻子看中了老艺人在骆驼骨头上绘制的画作。这些微型骨画很贵,稍好一点的就要上百美元。妻子很想买一张,但是又花不起这么多钱。这时,小女儿不禁由衷地庆幸小女婿没有在场。她断定,如果小女婿在场,妻子肯定会唆使他“发瘾”,买下一幅来。她不满地指责妻子:“自己又没有钱买,还老是唆使别人去买。”
最后,妻子和小女儿只花几美元各买了一双拖鞋。我们在换汇处又换了二百美元,兑换率是1:11350,也远高于酒店的1:10000。已经一点多钟,该吃午饭了。导游把我们带进一家伊朗特色餐厅。伊朗人的正餐是午餐。一般在一点钟吃,要吃一个多小时。午饭后一般要休息几个小时,以躲避火热的太阳。晚餐一般在八点半钟左右吃。我们入乡随俗,也采用他们的作息时间。
餐厅供应伊朗特色的面饼夹烤肉串,小女婿没有参加上午的旅游活动,却不愿意放弃这顿伊朗午餐。面包车专程返回酒店去接他。昨晚Bab对他说:这家餐厅的份量很大、但味道一般。所以我们五个人只叫了三份。但是,吃上口以后我们发现与Bab的介绍正好相反,份量不大,但味道很好。于是我们又加了两份。三个年轻人各吃一份。我和妻子合吃两份。妻子饭量很小,最多吃了小半份,其余的都被我吃光了。大家都赞叹我的好胃口。导游说:“虽然爸爸的年龄是六十六岁,但是爸爸的胃只有十八岁。”他和我们全家越混越熟,居然没大没小地跟我也开起玩笑来。不过他对我还是很尊重的。他也学孩子们的口吻称我“爸爸”。面对这种善意的玩笑,我“谦虚”地微笑着说:“好像并不是很饱,还可以再吃一点。”
“水”足饭饱,面包车把我们送回酒店。约好5:30分再出发进行下午的活动。下午首先去了Chehel
Setoan
宫。此宫的俗名为四十柱宫。但是不要因此就以为它真的有四十个大柱。其实它只有二十个高达十二米的粗大立柱。但是宫前有一个长方形大水池,水池里映射着二十个立柱的倒影,两者加起来才是四十。另外,在波斯语中,四十是泛指多的意思,就像我们古典诗词中用九或者八来泛指多一样。
宫殿里的壁画很大很美,主题是伊朗历史上的几次大规模战争——对手分别是土耳其、印度和乌兹别克。到处都贴着No
Photo的字条,不然妻子一定会把它们一一拍摄下来。
Chehel Setoan
宫旁边是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该馆前院陈列着几个巨型恐龙模型,水池边有一个庞大的地球仪。我有心过去看看,但想到上次看邮政博物馆的教训,立即放弃了这种冲动。
接着我们去了Khajoo桥。这是一座美丽的古桥,导游给我们看了他手机拍摄的录像——河水汹涌、水鸟临空,好一派壮观景象。可惜上游的大坝拦阻了河水,河床干枯,连一个小水泡都没有,水鸟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尽管如此,禁止游泳的牌子还是威严地矗立在岸边,让人忍俊不禁。我们在桥上走了一遭,返回岸边,与司机和导游喝了一杯茶,就离开了它。
接着又看另一座古桥——三十三孔桥。它的境况也同样凄凉。河床上滴水不见,倒是有许多行人抄近路斜穿河床,去对岸他要去的地方。这使我不禁想起了一联古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日程表上还安排有参观水烟馆,品尝水烟。水烟本来是阿拉伯人喜好的抽烟方式,就像西方人喜好抽雪茄一样。但是伊朗政府最近公布了禁止令,水烟馆都关门大吉了。大女儿的公公婆婆有收集扑克牌的嗜好,按照惯例,大女儿每到一地,都给他们买一副当地的扑克牌。眼看就要打道回府了,她却仍然没有买到扑克牌。她一打听,才知道在伊朗也禁止玩牌。烟、酒、牌都遭禁了,伊朗人民还剩下了多少娱乐活动呢?专制政府就是这样,不该管的事情管得太多。而该管(请读作该做)的事情又偏偏不管(请读作不做:例如统一地名的拉丁化拼写)。但是,我认为倒是没有必要为伊朗人民的娱乐活动匮乏而发愁。他们已经把自己喜好而政府禁止的活动都转移到了地下,其代价就是更贵、更麻烦、更加风险,但是也更加刺激。
由于Ali
Qupa酒店离三十三孔桥很近,所以导游放走了司机,陪同我们走回酒店,然后叫我们陪他去买法语字典、语法书、教材和练习册。他决定利用我们懂法语的有利条件,立即开始学习法语,为移民加拿大魁北克省迈出坚实的第一步。我们大家一起参观了Bab的“蜜月旅行团”下榻的五星酒店。它是由一个驿站改建的。楼内装饰豪华、楼外庭院宽敞。楼内的壁画、雕塑、家具,楼外的水池、喷泉、鲜花,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间飞逝,转眼就九点多了。小女婿和小女儿决定去我们昨天去过的餐厅吃烧羊颈。我们夫妻和大女儿宁愿回酒店早一点睡觉。我们三人买了两个伊朗快餐Kabab当晚饭,又吃了一点水果,十点多钟就睡了。
2011.7.22日星期五:伊朗,伊斯法罕
– 德黑兰
今晚9:10分将飞回德黑兰。整整一天只剩下了三个景点,所以决定上午10:30才出发。
第一站是亚美尼亚聚居区。伊朗98%的人口信仰伊斯兰教。在这些伊斯兰教信徒中,又有85%的人是什叶派。但是亚美尼亚人却多数是基督教徒。伊斯法罕是伊朗亚美尼亚人最大的聚居区,全城一百六十万人口,其中有二十万是亚美尼亚人。伊朗政府对亚美尼亚人聚居区实行了一些特殊政策,除了尊重他们的宗教信仰,还特许他们酿酒供自己消费。
伊斯法罕亚美尼亚区有五个基督教教堂,我们参观了最大的那一座。教堂里满是有关基督教教义和圣经故事的壁画,天堂、人间和地狱构成的三界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教堂旁边是一个亚美尼亚博物馆,展现了亚美尼亚的历史和文化。1915年土耳其政府对亚美尼亚人进行大屠杀的照片和展品催人泪下,使我联想起了日本鬼子1938年对南京人民的大屠杀。馆中还有两件仿达芬奇名画《最后的晚餐》的作品,一件是玉雕,较大。一件是牙雕,较小。它们是那么生动逼真,使我不禁回想起我在意大利米兰圣玛利亚德尔格契修道院看到的壁画原作。
博物馆中还有几件微型艺术品。世界上最小的书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却有49页。一个高倍显微镜对准了一根头发。透过显微镜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头发上雕刻着一个长长的亚美尼亚文句子。二楼展出的一些兰花瓷砖也非常精美悦目。
离开亚美尼亚区,我们去了著名的“摇晃的塔楼”(Shaking
Minerats)。这是一个诗人的陵墓。二层平台上有两个各架在四根横木上的小塔楼。表演者爬到一个塔楼的上部,用力摇晃它,另一个塔楼会跟着晃动。两个塔楼上都吊了一些铃铛,以便把塔楼的微小机械晃动转化为声响而明显地显示出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呢?科学家还没有给出满意的解答。由于它对抗震和防震研究具有一定意义,所以有很多科学家仍在继续致力于解决这个谜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把它认定为世界文化遗产。
强制塔楼摇晃显然会影响它们的寿命,所以每个钟头只表演一次。我们在这里等了四十多分钟,才看到这一奇观。在等待过程中,我们成了其它游客的观赏对象。胆大的人明目张胆地走到我们面前给我们拍照或摄像,羞涩的人躲在树丛后面干同样的勾当,伊朗政府把它的国家和人民限制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伊朗人难得见到与他们长相迥异的外国人,对外国人充满了好奇,恨不得要走上前来摸一摸,看看我们是不是真人。在街头和景点,我们经常遇到人要求与我们合影留念。但是一连四十多分钟呆在原地任人观赏,这还是第一次。
离开“摇晃的塔楼”,我们又去另一家伊朗特色餐厅吃饭。味道还是不错,但是和昨天那一家相比有点偏咸。吃完饭就三点多了。我们返回酒店去休息。因为一早就退掉了房间,所以只能坐在大堂里。我们吃水果、算账、写明信片、写旅游日志,一直“忙”到五点钟。导游也没有闲着,他打开昨晚买的法语书籍,开始了法语学习的第一步——语音学习。这么基础的东西,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帮助他。几个老师辅导一个学生,他一定感到很荣幸吧。
司机在五点钟如约准时来到。我们上车去游览最后一个景点——全伊朗最大的清真寺。它不仅庞大,而且古老。始建于两千五百多年前,经历朝历代的扩建和加固,逐步达到了现在的规模。由于年代久远,地质变迁,许多立柱已经歪斜,某些墙面行将倒塌。到处可以看到以木板或木柱支撑和加固的立柱和墙面。面对这种状况,我不禁发出感叹:就是给我钱我也不会到这样的危房里来祷告。
但是,伊朗人还在使用它比较结实的殿堂进行祷告。我喜欢它那由众多圆顶构成的天花板。虽然大小和形状相同,但是其花纹和图案却各异。我很诧异,同样的砖块,砌成的圆顶大小和形状也一样,怎么可能砌出十几种不同的花纹和图案呢!
时光尚早,导游又把我们带到市中心的八天堂宫。当年这是一个王子的住处,现在宫殿及其花园都开辟成了公园。星期五是穆斯林的例行假日,公园里游人犹如过江之鲫。我们观赏了它的园林、水池、喷泉、花草、房屋,最后在喷泉旁的长凳上坐下,观看着休闲的人们,等待去机场的时刻的到来。休闲的人们也观赏着我们,不时有人向我们发出了友好的问候。导游一直在头也不抬地写写算算,不知道他忙些什么。像他这样节约时间和勤奋好学的人,我还很少遇到。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层。
七点钟,我们离开公园去机场。我们看到司机在停车场附近的草地上铺了一张毛毯,正坐在那里独自饮茶看书,很是惬意。我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身材高挑苗条,五官端正,而且总是笑眯眯的。导游和司机把我们送到机场,我们分别给了他们一些小费,与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在登机前十分钟,小女婿突然问小女儿:我的外衣在哪里?小女儿大惊失色,说他们俩的外衣都忘在酒店的衣柜里了。小女婿一面责怪小女儿粗心大意,一面立即给导游打电话,请他帮忙去酒店拿外衣。电话倒是很快就打通了,但是导游和司机已经离开了伊斯法罕,正行进在去设拉子的公路上。归心似箭,在一般情况下,导游和司机在最后一天都会赶早游完日程上的最后景点,尽可能早地把游客送去机场,然后自己一走了之。而我们的导游和司机却陪同我们在伊斯法罕呆到了最后一刻,然后自己连夜开车往回赶。这种全心全意为游客服务的精神真令人感动。
小女婿又赶紧给酒店打电话。酒店柜台立即派服务员去房间查看衣柜,并告诉小女婿:“外衣还在”。两件外衣,一件是Prada,一件是
Barberry,都是价格昂贵的名牌产品。从早上十点钟退房,在酒店房间里摆了十一个小时,却没有人拿走,却还能找回来,这说明伊朗人是多么善良和诚实。正如Bab的父亲对我们说的:“你们不要管伊朗政府多么坏,伊朗人民是友好的。无论是外国人、外省人、外地人,只要进了我们的家门,我们就把他们当作客人,就热情地招待他们,尽量让他们舒适如意。”伊朗人不仅仅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小女婿原来打算放弃飞机票回去找外衣,现在终于放心和我们一起上飞机了。Bab有亲戚住在伊斯法罕,请他去酒店拿到外衣,迟早是可以把它们带到伦敦去的。
上了飞机,找到座位,刚一落座,邻座的游客就像多年老友重逢似的迫不及待地与我用英语聊上了。他说:“我们在亚兹德和伊斯法罕都住在同一家酒店,没想到上飞机又坐相邻的座位。”我抱歉地回应:“我在亚兹德和伊斯法罕的酒店都没有看到你。”他开玩笑说:“你是一个大人物、大富翁,当然不会注意我们这些小人物。”我只有苦笑,无心告诉他我们老夫老妻主要以加拿大政府颁发的老年保障金(Old
Age Security)和低收入辅助金(Low
Income Supplement)为生,是女儿女婿们资助我们出来满世界乱跑。他见我笑而不答,也许真把我当成了大人物和大富翁,又主动告诉我:“我是日本京都的一个企业家,在中国也有工厂,是专程来伊朗度假的。”看他的样子,也快五十岁了,我不禁奇怪地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出来度假?”他叹息道:“有一个朋友从大阪出发,误掉了飞机。我们需要在迪拜转机,他本来可以坐下一班飞机赶到迪拜来和我会合。但是他懒得再重新安排,就彻底放弃了这一趟旅游。”“是吗?”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如此轻易地放弃旅游计划,同时也放弃对老朋友的承诺。在我们家,一旦拟定好一个旅游计划,大家总是百折不回地执行到底。“是啊!这样一来,”他抱怨道:“我可就惨了。本来由两人共同分担的酒店房间费、出租车费、司机和导游费,全都落到了我一个人头上。我又不知道国际通用的信用卡在伊朗全部不能使用,没有带充足的现金,只好省着用,克扣自己的消费,真是困难极了。”
我对他的处境非常同情。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一个语言不通、地理不熟的国家,尽管没有带够钱,还是照样要付酒店的双人房间的房费,还是照样要租一部车、顾一个司机兼导游给他开车和引路,这是多么大的开支啊,哪怕他是日本的企业家!我不愿意继续讨论他这一周来在伊朗的困窘,转移了话题。“最近中日关系好像很紧张啊!”“是的,”他同意:“是很紧张。但是打不起来。”他信心十足地说:“中国需要日本;日本也需要中国。”这个问题很深、涉及面很广,我不愿意再谈下去。沉默一阵之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书,开始阅读。日本人勤奋好学,这是国际公认的。我也从背包里掏出电子书阅读起来。虽然已经是六十六岁的白发老翁,我还像年轻人一样手不释卷。这是我的亲友们公认的。
飞行四十五分钟到达了德黑兰,旅行社派来女导游Susan来接机。和她交谈以后获知,正好有一个俄国登山队明日由伊斯法罕来德黑兰,而Susan就是他们在德黑兰的导游。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看起来非常复杂的事情突然变得十分简单了。只要Susan给俄国登山队的导游打一个电话,请他去Ali
Qupa酒店取出外衣,再把它们带到德黑兰来交给Susan就行了。当然,我们明天中午就离开德黑兰回伦敦,小女婿还是拿不到外衣。但是,Bab还要在德黑兰过一个星期“蜜周”,然后才返回伦敦工作。迟一个星期再拿到在夏季根本用不着的外衣,这不算问题。
到达Homa酒店,办好入住手续,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时,已经是11:30了。但是,还不算特别晚,起码比我原来预计的时间早。
2011.7.23日星期六:伊朗,德黑兰
– 卡塔尔,多哈
– 英国,伦敦
早10:15,我们如约至楼下大堂办理退房手续,取出寄存的行李,等待旅行社来车送我们去德黑兰国际机场,乘下午1:15分的飞机飞多哈,然后转飞伦敦。至此,我们的伊朗之旅就正式结束了。但是,大女儿却还要在德黑兰呆两天一夜才能登上德黑兰至乌鲁木齐再转上海的飞机。她是一个能力极强的姑娘,已经安排好了今夜的酒店和今、明两天的旅游景点。有旅行社的组织,有友好的伊朗人民帮助,我们有信心,她一定会玩得痛快,回得安全。
我们于卡塔尔当地时间1:45分到达多哈,3:35分转上了赴伦敦的飞机,于格林威治时间夜里十点多钟到达伦敦希思罗机场。乘出租车达到小女儿家里,洗漱之后上床睡觉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结语
香港著名旅游家、美食家、古典美术鉴赏家、古典音乐鉴赏家、葡萄酒品评家、《餐厅》杂志世界餐厅100强评选委员会亚太地区主任委员古镇煌(Albert
Wong)获知我们全家成功完成了伊朗之旅,特意给小女婿发电邮祝贺。他说:欣闻你们胜利完成了伊朗之旅,这是一个伟大的成就。我虽然走遍了世界各国,但是对于伊朗却绝对不敢涉足和染指。
有的美国朋友听说我从伊朗回来,也惊愕地说:“我的天呀!伊朗,它从来就没有被列入过我的旅游计划。”
在此,我要对这些朋友说:“去吧,只要你想去,尽管去好了。正如我的伊朗朋友所说:‘你们不要管伊朗政府多么坏,伊朗人民是友好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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