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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米(中篇小说·上)

刘  淼     

 

      1

 

有段时间,我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那就是和西米一起做爱。在梦里,我们反复交换各种不同的姿势,不断向对方发动前俯后仰的进攻,最后一起达到爱的最高潮。只是,每次醒来,她都不在。这个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翻看里面有关她的照片。我的手机牌子中文名叫三星,英文名叫SAMSUNG ,型号为E728。它是认识西米的那一天买的,在此之前,我用的是一款国产手机,99年的机型。本来我并不打算换掉它,谁知,那天我在一个朋友家上厕所,一不小心便从裤口袋里滑了出来,顺着下水道溜进了化粪池。我带着它上了两年的厕所都平安无事,没想到,就这么一瞬间永远的离我而去了。起初,我挺沮丧,觉得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失去了,实在可惜,但想着那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老话也就坦然了。然后下午独自一人去了手机大市场,结果一眼看中了E728。一问价,行货要三千八,而水货只要两千一。我毫不犹豫买下了那只水货——外观、功能与行货一模一样,不就是没交关税嘛。

E728的内存大约80M,可以保存六百多张照片,它们几乎全部属于西米。西米不同姿态、神态、角度、时间、背景的照片全部都有。就拿与她的背影相关的照片来说吧,近景、远景加起来差不多有近一百张。西米的背影跟别的女孩子比有点不一样,别的女孩子从后边看,总给人一种柔弱无力的感觉,而西米的背影却在挑战你的情欲,能让你生出一种立刻占有她的欲望。如果说,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脸蛋或者胸脯会产生占有欲望的话,那不奇怪,但要说看背影便有这样的感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男人极度性压抑,另一种便是这个女人太过特别,极可能是上帝派下来的天使。西米显然属于后者。事实上,西米的眼睛更能勾你的魂。西米的眼睛并不大,但看着你的时候,眼神会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性感,这种感觉,以前也曾经有过,但那个人离我很远,在香港,名字叫李丽珍。相信热爱香港电影的人都认识她,因为她曾经拍过数部轰动全港乃至全东南亚的三级片。

西米是我给她取的名字,她的真名叫粟秀芹,一个普通得近乎土气的名字。我第一次叫她西米的时候,她愣没有反应过来,望着我,呆了老半天。我说,就叫你西米吧。你不是姓粟吗?拆开念就是西米了。比起粟秀芹这个名字是不是更洋气些?她想了想,说,行啊,西米听起来真有点像外国人的名字呢。我说,那好,西米,你以后就是我的西米了,我一个人的西米。说最后一句时,我特别提高了音调。

跟着,西米也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她叫我“卡拉”,或者“拉拉”。她说葛优演过一部电影,叫《卡拉是条狗》,以后我就是她身边的小狗了。我说那可不行,我是人,不是狗,就算要做狗,也要等到下辈子。她说,怎么不行啊?好多人想做我的狗都不让哩,你不想做?那算了,我找别人做去。她这么一说,我就只好答应了,不答应不行呀,因为的确有很多人想做她身边的狗。

过去,我与西米的距离按照王家卫的说法,只有0.01厘米——当然,这种情况只可能发生在床上。她喜欢头枕着我右手臂,或者蜷曲在我的右腋下边,然后一条腿伸进我的两腿之间,另一条腿搭在我的髋关节处。起初我并不习惯这种睡法,觉得被一条腿搭着,太累,但时间长了,习惯了,哪天西米没有搭上来,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那样也就很难安然入睡。

现在,我与西米的距离隔着一块屏幕,一块永远都不能穿越过去的手机屏幕。我只能透过这块屏幕来感受她的气息,她的存在。

现在,我仍旧是一个人住在“幻园小区”。白天,在公司里上班,晚上则缩在被窝里看书。我看的书很杂,小说、散文、哲学著作、甚至科普读物。我喜欢看《飞碟探索》杂志,里面经常提到某某地方被外星人光顾,方脑袋,高个子,长得很是吓人。每次看到这样的报道,我便想,外星人怎么老喜欢来地球玩,估计他们把地球看作是一个大的动物园,而我们人类因为长得比较像他们,所以就时不时下来探望探望,顺带做一番科学研究。这与人类把猩猩、猴子关进动物园欣赏或拉进实验室搞科研是一个道理。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在心底哀求他们,千万别把西米带走。如果把西米带走,我与她的距离可能得以数十万光年乃至百万光年计了。那她也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天使。

 

                               

2

 

“对不起,先生,请你删掉手机里的照片好吗?”

“啊,删掉照片?我的手机没有照片呀!”

“可是刚才我看见你举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我知道你在拍谁。”

“没有吧?我在拍你身后的广告画呢,看,是徐静蕾,我的偶像哩。”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你在拍我,你把手机给我看一下就知道了。”

“那怎么行,这是私人物品,里面有个人隐私,我不认识你,怎么可以随便给你看呢?”

“既然你不认识我,那就把照片删掉吧,留着一个陌生女人,多没意思?你可以留你女朋友的照片嘛”

“我没有女朋友,我女朋友早就跟我分手了……”

“那你也不能拍我呀,街上那么多女人你不拍,干吗偏要拍我?”

“因为你漂亮嘛……”

“好,现在你承认拍了我吧?你如果还不肯删除,我就打110。”

“你……好吧,我删,我删!”

——我就这么认识了西米。

 

                                

3

 

那天下午,我从手机大市场出来,手里拿着刚买的E728。这款刚刚上市不到一个月的韩国手机,最令人满意的地方是百万像素的摄像头,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能轻易拍出画质精良的照片,并且可以通过电脑打印出来。我选择的第一个拍摄目标便是西米。

西米当时倚靠在24路汽车站的广告牌前,她的身后是号称中国影视界“四小花旦”的徐静蕾。我当场就把她们俩做了一次非常细致的比较。首先是眼睛,徐静蕾的眼睛干净、透明,西米的眼睛性感、迷离。然后是鼻子,徐静蕾的鼻子圆润、秀巧,西米的鼻子微微上翘,显得更加挺拔。接着是双唇,徐静蕾的双唇娇嫩、单薄,西米的双唇水灿、丰盈。最后是脖子,尽管广告画只拍出徐静蕾的半个脖子,但我还是发现一条并不明显的横纹,36岁的徐静蕾,岁月毕竟还是要给她留下一点什么了。西米的脖子不仅光滑,肤质还相当细腻,我想,她应该不会超过20岁。

不仅如此,西米的身高也足以傲视她的同性。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起码有172,这样的身高,在我们这座南方的小城,绝对罕见。我选好角度,装做查找电话记录的样子,摁响了相机快门。我没想到快门的声响如此之大,尽管是在喧闹的大街上,西米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当然,在响第一声,第二声的时候,西米没有反应过来,她可能还在心底分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结果,响到第三声,西米终于明白过来,我是在偷拍她。

我万分不情愿地删掉了西米的照片。西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问:“你是不是经常在大街上这样拍女孩子?” 我摇了摇头,说:“不,这部手机是我十分钟前在那里买的。”说完,我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诚达”手机大市场。“你是我的第一个目标,结果很不幸,被你发现了。”西米微微一笑,说:“是吗?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请我吃麦当劳,我就让你拍一张,说好,只能拍一张。”我一愣,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不是讹诈是什么?如果换成别的女孩,我肯定掉头走人,但这次没有,谁叫她是西米呢?不要说是请西米吃麦当劳了,就算日本料理、韩国烤肉我也都心甘情愿。

我带西米去了中心广场的麦当劳快餐店,因为离晚餐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很轻易地占据了临窗的 “黄金”位置。坐在那个位置,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的中心广场,以及远处的湘江大桥。我们这座城市的中心广场与别的城市中心广场不大一样,别的城市中心广场是由草坪、喷泉组成的,而我们这里则用钢化玻璃垒出一座类似于“金字塔”的透明建筑,美其名曰“玻璃塔”,乍一听,还以为是“洛丽塔”——纳博科夫笔下那个可爱而又性感的小姑娘。当然,这只能蒙外地人,本地人都知道,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玻璃坟”,意思是玻璃砌出来的坟墓。这个名字官方当然是不认可的,太阴毒了,但老百姓偏喜欢这么叫。仔细想想也对,好端端一个大广场,忽然隆起一座“坟包”似的建筑,老百姓能为之叫好么?没有骂市长的娘就算不错了。

我问西米想吃什么,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好吃,干脆你替我拿主意吧。”我大吃一惊,问:“你没有来过这儿?不可能吧,你会没来过!”西米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的姐妹们都没有来过呢……”说到这里,西米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再做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我满怀困惑地走到柜台要了双份的可乐、鸡翅、汉堡及薯条。西米一脸欣喜,不等我坐稳,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汉堡包,仿佛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对于麦当劳、肯德基一类的快餐店,我向来是没什么兴趣的,因此,我吃得极缓慢。不等我一只鸡翅膀啃完,西米盘子里的东西就已经空了。我问:“吃饱了么?”西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可以再来杯这个吗?”她用手指了指薯条。显然,她不知道薯条的名字。我说:“哦,你说薯条是吧?没问题,我这份还没动呢。”西米说:“你为什么不吃呀?我觉得挺好吃的。”我说:“我不饿,面前坐了个美女,早就饱了,不是有句成语叫秀色可餐嘛。”西米一笑,说:“你这人怎么老这样,油嘴滑舌的,难怪女朋友不要你,活该!”

出了麦当劳,我掏出手机说:“OK,吃饱喝足了吧?现在该摆个POSE了。”西米懒懒地往门口的电线杆上一靠,摆出一个慵懒的姿势,说:“那你可得给我照漂亮点,不许马虎。”“放心,我会把你身上最亮点照出来。”尽管嘴里说的这么自信,但毕竟不是专业摄影师,当我按下快门的一刹那,右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再看照片里的西米,五官全模糊了。我摆了摆手,说:“没照好,重来吧。”西米抢过我的手机一瞧,哈哈一笑,说:“不清楚最好,模糊产生距离美!”我一愕,说:“你这不是耍无赖嘛?”“这只能怪你自己,谁叫你不好好把握机会?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西米理直气壮地说。我求西米再来最后一张,西米摇摇头,很坚定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望着西米远去的背影,我忽然产生一种曾经离去很久了的感觉,我知道,这种感觉就是爱。

 

                              

4

 

那天下午,我就在“玻璃坟”旁边,麦当劳餐厅的玻璃门口爱上了西米。对于一个三十岁的处男来说,我不是没有爱过,但那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得仿佛隔着一条汪洋大海。正因为如此,关于初恋,我至今能够回忆的只有她的白眼与厌恶。其实,那算什么初恋?不过一种单相思罢了。人家实际上连正眼都没瞧过你,偏生你把她看作心目中最最神圣的女神。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对爱情非常执著的男人,当我决定爱某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绝对不会有丝毫地犹豫和后悔。因此,在男女关系上,我从来都是一个主动者,但奇怪的是,我越主动,就越得不到女人的欢心。在西米之前,初恋情人之后,我曾主动追求过很多女人,她们有的是护士,有的是高级白领,有的是人民教师,甚至还有一个是歌厅里跑场子的歌手。结果没有一个被我追到手。一般说来,追到手的标志是上床,但于我而言,能够牵牵手、搂搂腰就算捡了天大的便宜。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女人对我如此的不感兴趣呢?我不知道,真的,因为每次被拒绝的时候,对方几乎都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我不喜欢你这种男人!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们都不肯回答,自然,我也就始终得不到答案。我真是想不通,我这种男人怎么啦?长相虽谈不上帅气,但绝对斯斯文文,银行存款虽谈不上是天文数字,但好歹也算这座城市的中产。至于全市最著名的广告公司策划总监的头衔,更是让多少同龄人羡慕不已。性格更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对情人以爱心、对同事以关心、对朋友以忠心、对父母以孝心没有一样不做得圆圆满满。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优秀青年,居然没一个女孩子看得上!老天难道真不肯给我一个完美的人生?

当然,我并未因此而感到气馁。鲁迅先生说过,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人生。事实上,几乎每个男人,都或多或少碰过壁。碰得轻一些的,鼻青脸肿,碰得重一点的,则鲜血直流。我虽然碰得不轻,但也绝对不算重。至少,目前还没有流过血。这就是说,尽管我失败无数次,却没有一次能产生那种心痛的感觉。

西米的高挑身材和性感双眼是我喜欢的类型,还有那种略带狡黠的的俏皮,我也喜欢。很多人都说,高个子的女人,胸部必定小得可怜。西米绝对是个例外。西米告诉我,小时候,她就比同龄的小朋友发育得早,当她的那些小伙伴胸部刚刚变成核桃模样的时候,她的看上去就宛如水蜜桃一般了。等到那些核桃长成水蜜桃,她的已神话般地发育成菠萝。我喜欢吃菠萝,西米不喜欢,觉得酸味太重。但没多久,我便把吃菠萝的含义给改了,每次,当我附在西米的耳边,轻轻地告诉她,现在想吃菠萝了,西米便会羞红着脸慢慢褪下身上的衣裳。虽然,在认识我之前,西米就不是处女了,但她的做爱技巧,却并没有高过我这个处男。当然,我的技巧完全受益于日本最著名AV女优苍井空老师,与本身的悟性无关,所以,没过多久,西米便超过了我。坦白说,我并不是一个对性爱特别痴迷的人,但西米的身体,却是我心灵依靠最温暖的港湾。我能从西米的身体里,感受到她对我的爱,这种爱,是发自内心的,同时也是刺入骨髓的。我知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西米了,除非西米不再爱我,千方百计想把我抛弃。

 

                            

5

 

我再次遇到西米,是在一家名叫“城市英雄”的电玩店。我自小便喜欢打游戏机,中学时代,为了能在下午放学的时候买两个游戏币玩,几乎每天早餐只吃一个小馒头。可惜,等到我大学毕业回家,街边的电游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网吧。对此,我相当的郁闷,虽然“街头霸王”、“名将”、“雷电”、“三国志”、“坦克大决战”在电脑里,同样可以玩得不亦乐乎,但没有了摇杆,没有了一旁拥挤的观众,没有了与高手对决的紧张与刺激,那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呢?幸好,“城市英雄”很快填补了这一空白,作为全国著名的时尚电子游戏专营机构, “城市英雄”不仅囊括了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经典街机游戏,同时还大量引进了日本最新的模拟游戏机,如赛车类有“头文字D”、“IGS极速赛车”,射击类有“鬼屋”、“世界大战”、“化解危机”、“诺曼底警察”等。另外,还有一些简单得不需要动脑子的游戏机,如“街头篮球”、“黄金堡”、“手舞足蹈”。

一般说来,我的习惯是每三天去一次“城市英雄”,主要目的是为了练习“头文字D”,因为我要参加年底在武汉举行的全国电玩精英邀请赛。可是,那天当我拜访完一位老客户,回公司途中正好路过“城市英雄”,鬼使神差地,我不顾公司总经理陈经还在办公室等我的汇报,一头便扎了进去。我迅速于收银台买了10块钱游戏币,直奔“头文字D”而去。“头文字D”的游戏机台与“手舞足蹈”比肩而邻。所以,我很轻易地看见站在“手舞足蹈”旁傻傻笑着的西米。我强行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压低嗓音,说:“小姐,咱们又见面了!”西米如被电击了一下似的,迅速转过身,双手护在了胸前。当她看清楚是我的时候,神情这才缓和过来,她警惕地瞅了瞅我腰间的手机,问:“你不会又趁我不注意拍了照片吧?”我故意兜着圈子,反问道:“你说呢?”西米突然一下子就哭了,眼泪哗哗地直往外流,仿佛水龙头一般。我一时不知所措,赶紧解释说:“骗你的,和你开玩笑哩,我可没有偷拍你。你哭什么呀?”也怪,话刚出口,西米的眼泪就停了,说:“是吗?那刚才为什么不早说?非要弄哭人家才罢休。”我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说:“谁想弄哭你了,是你自己不够坚强,还怪我?”西米说:“我最讨厌人家偷拍了,幸好刚才你说没有,不然,我就一边哭,一边叫‘非礼’,看你以后怎么做人?”我咋了咋舌,说:“是吗?你叫吧,我现在就‘非礼’你。”说完,我跨步上前,做出一个吓人的鬼脸。西米彻底笑了,说:“你真有意思。要不这样,你请我玩‘手舞足蹈’吧?”“行,没问题,你想玩多久都行。”我将手中的游戏币全部递给了西米,“如果不够,我再去买”。

我很惊讶西米舞姿的优美,显然,她是第一次玩这种日本进口的跳舞机,她甚至不懂得怎么进入游戏界面。然而,一旦舞曲响起,屏幕上的指示箭头如子弹一般上下穿梭的时候,西米便进入了一个物我两忘的舞蹈世界。她的脚步相当轻盈,仿佛安装了一个弹簧,极具韵律与节奏。她的双手仿佛蝴蝶的翅膀,上下挥舞,灵动而又轻巧。不仅我看呆了,店里其他正在游戏着的顾客也纷纷围了过来。一曲完毕,掌声雷动,西米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看着大汗淋漓地西米,我走到收银台买了一罐可乐递给她,说:“如果你和我一起去参加电玩精英邀请赛,保证你能拿‘手舞足蹈’的冠军,你知道奖金是多少?三千块呢!”西米一愕,说:“我真有这么厉害吗?”“当然,你太有天赋了,要知道,这个‘手舞足蹈’很多人跳了好几年,都没你跳得好看。”尽管我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容置疑,西米依旧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看是没机会了,我迟早要离开这儿的。”我说:“你不是星岛市人?”西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别问这么多了,我还想再跳一曲,行吗?”

那天,我陪西米将“城市英雄”的游戏几乎玩了个遍。西米外表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文静的女孩,但玩起游戏来,却相当的疯狂。许多游戏,她之前见都没见过,但凭直觉,她依然玩得很出色。除了“手舞足蹈”,她对“鬼屋”也颇有心得,射击之快、之准、之狠,俨然一个冷酷的女杀手。也只有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西米的神色才变得异常的阴冷。

西米在“城市英雄”狭窄的通道里来回穿梭,一会儿在这台机器上摇一摇,一会儿在那台机器上撞一撞。她就像一条小鱼儿,在“城市英雄”这条河里欢快地畅游。我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努力琢磨着,这个身材高挑性感的神秘女孩,显然不是本地人,但为什么丝毫看不出她来自何方呢?她的普通话,并不十分标准,夹杂着广东口音,却又不完全是广东口音,甚至,还包括四川、河南、湖北等地的俚语。估计是某个公司跑业务的女孩子吧。但又不太象,她不是连麦当劳都没吃过吗?跑业务的女孩子,见多识广,大多是“老油条”了。但在她身上,却找不到半点做作和虚伪的痕迹。

记得西米曾经告诉我,她就象一只大雁,冬天,她会从北方飞往南方,夏天,她又会从南方飞往北方。当时,我并不知道她说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还以为她真的只是一个四处奔波的业务员。结果,我错了,并且错得相当离谱——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6

 

从噪音大得吓死人的“城市英雄”出来,我掏出手机,里面居然有九个未接来电,全部是陈经的秘书赵渔打过来的。我这才想起,陈经还在办公室等我回去汇报呢。陈经是我的哥们儿,但在公事上,极少给人留情面的。我只好回拨了过去,电话那头,赵渔口气慌张的不得了,说:“你上哪儿去啦?刚才陈总发了好大的脾气呢。”我说:“你替我接进去吧,我来跟他解释。”电话里,我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用客户暂时不肯答应我们的策划方案,来搪塞陈经。陈经似乎早已料到,说:“现在很晚了,你明天再过来汇报吧,总之,新的策划方案要尽快搞定,否则就不要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合上手机,我看了看身旁的西米,问:“你,想上哪儿?”西米摇了摇头,说:“今天放假,就想到处逛逛。”我说:“那行,咱们不如先去图书城逛逛吧。”西米点了点头,说:“不过,我几乎不看书。”我说:“那没关系,以后学着看就是了,年轻人多读点书有好处。”图书城就在“城市英雄”对面那条街上,步行不过5分钟。西米平常果然是不读书的,所以,当我试图推荐一些很畅销的小说如余华的《兄弟》, 安妮宝贝《清醒纪》,慕容雪村《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之类给她时,她淡淡一笑,然后摇摇头拒绝了。最后,西米的目光停在了一本岳麓出版社的《西游记》上,她很小心地抽出那本书,我接过一瞧,纸张已经发黄,显然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估计是上个世纪的产物。翻开版权页,果然是1994年的老版本,距今有十二年了。我忽然想起西米年纪并不大,在中国的高考教育制度下,没有读过四大名著也很正常。于是问老板:“其他三本名著还有吗?”老板是个朴实的中年妇女,我的老熟人了,她很热心地提出虽然现在没有,但可以为我去进一套新版本的。西米在一旁打断了老板的话,说:“我只想看《西游记》,别的没兴趣。”我替西米付了帐,随后自己也挑了几本国外著名作家的小说集。

逛完了图书城,我提议买点零食与水果回去。西米很高兴,说:“我想吃榴莲,你买榴莲吧。”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说:“榴莲?你喜欢吃榴莲?你在开玩笑吧。”西米嘻嘻一笑,说:“以前在广州,吃过一次,觉得挺过瘾的。”我说:“那是在广州,咱们星岛市没有吃榴莲的习惯,我敢肯定,绝对没有这玩意儿买。”西米不信,说:“敢跟我打赌么?”我摇摇头,心里到底还是没有底气。

离水果市场还有十数米远的时候,我与西米几乎同时闻到到了浓烈的榴莲气味。星岛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吃榴莲了?我没想到,几乎每个水果摊点,都能看到硕大而丑陋无比的榴莲。我面带沮丧地问一个摊主:“以前怎么不见有榴莲?”摊主仿佛见到一个外星人似的,说:“小伙子,你难道不知道?自从上次拍电影《榴莲飘飘》的女演员来了一趟星岛后,星岛就开始流行吃榴莲了。虽然气味不大好闻,但味道的确不错,你也尝一个吧。”西米拍了拍手,高兴地说:“好啊好啊,老板,你就来个最大的吧。”

说实话,我对榴莲的印象真的很不好,甚至可以说相当恶劣。大约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榴莲的时候,因过分甜蜜而发散出的呛人恶臭,就象某个人的狐臭一般,熏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还差点让我窒息晕倒。当时,看着那些精瘦的广东人站在街口,狼吞虎咽榴莲肉,感觉他们在咀嚼一具腐尸,恶心而又恐怖。风水轮流转,现在,我不得不为了一个女人,买下面前这个巨大的榴莲,也就在付钱的一刹那,我忽然产生一种预感,那就是从此以后,我极可能迷上榴莲,就像当初在麦当劳门口迷上西米一样。

 

                              

7

 

西米左手提着榴莲,右手揣着《西游记》,问我:“咱们回家吧?”“回家?”我一愕,说:“回你家?”西米摇了摇头,说:“当然是回你家了,在这座城市,我哪儿来的家啊?”我又是一愣。西米紧接着说:“怎么,不想让我去你家吗?难道你家还有只母老虎?”我立刻接口说:“没、没、只是……”“只是什么?你别告诉我真只是为了拍几张照片。”西米逼视着我的眼睛说。我把目光转移到了西米身后的榴莲摊子,说:“那好吧。我们打个车。”

一路上,尽管车内开着冷气,我依旧感到一阵燥热。我仔细回味着西米刚才所说的话。如果西米不是在开玩笑,刚才那句话,挑逗意味就非常浓厚了。以前,我追一个女孩子,时间与金钱都花去了一大把,没收到任何效果,今天,几乎没费什么劲,效果却异常强烈,强烈得让人几乎难以承受。我暗自用力掐了一下大腿,感觉格外地疼痛,显然,我不是在做梦。

尽管现在是一个流行快餐的时代,麦当劳、肯德基满大街都是,但对我而言,却希望能象中餐那样,每次一吃,能吃好几个小时,能有一个回味的空间。吃饭如此,感情也一样。

我与西米并肩坐在“的士”的后座,随着一个紧急刹车,西米很自然地靠进了我的怀里。我犹豫了一下,伸出左手,将她半边身子一并包揽了过来。西米说:“我听到你的心跳了,这么快?”我的脸一红,说:“美人在抱,不心跳加速才怪呢。”西米说:“你没别的,就只知道油嘴滑舌。”西米说这句话的时候,胸脯一起一伏的,极具律动,仿佛是在向我召唤。我的心不由得一动,悄悄地将左手放在了她左边乳房上。西米似乎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任由我肆意抚摸。我感觉到西米的乳房正缓缓膨胀,如同一个发酵的面团,坚韧而富有弹性。就那么一会儿,“的士”车内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我抬头望了望后视镜,“的士”司机依旧笑容可掬的模样。我知道,我不应该无视他的存在。我摇下车窗,冷风呼地一下灌了进来,西米将头全部埋进我的怀里,愈陷愈深。

终于到家了。“幻园小区”是这座城市的顶尖楼盘,能够出入其中的,也绝对是这座城市的精英份子。不过,我的家装修并不豪华,甚至可以说过于简单。对于装修,我向来是一个简约主义者。但有一个地方我没有马虎,那就是浴室,里面放着一个足以让两个人并排仰卧的大浴缸。虽然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仰卧在里面,但我想,今天一定不会了,因为有了西米。

西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拼命地调换着电视频道,而我则躲进厨房做晚饭。我会做很多菜,但今天晚上,为了节省时间,只能一切从简。约莫二十来分钟,一碟香喷喷的青椒炒肉,一盘撒满酱油的酸辣鸡丁以及一大碗紫菜蛋汤便做好了。原本以为西米一定不满意如此普通的菜式,不想她却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青椒炒肉,哗啦哗啦一眨眼塞进了大半碟,我在一旁只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像个女孩子吃饭呀?与我在建筑工地看到的民工兄弟狼吞虎咽,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柔声说:“不急,慢慢吃,还有呢,不够,我再替你炒一碟。”西米摆了摆手,说:“够啦,你想撑死我啊?说实话,你这盘炒肉比我妈做得都好吃多了。”我呵呵一笑,说:“我怎么能跟你妈比呀,你妈做了那么多年,而我刚刚学会做没多久呢。”西米说:“是吗?看不出来,你还挺谦虚的。”我说:“那有看是对谁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骄傲。”西米被逗乐了,刚扒进去的饭,差点没喷出来。

吃完饭,西米很主动地替我收拾碗筷,并问我“洗洁精”在何处。我说:“洗碗就不必了,你去洗澡吧。”西米说:“这么好呀?你又要做菜,又要洗碗,真是难得的家庭主男。”我得意地说:“那当然,如今像我这种新好男人,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啦。”西米嗔笑着说:“你脸皮真厚,是不是新好男人我不知道,牛皮大王我倒是看出来了。”

我领着西米进了卫生间,替她放好热水,转过身的时候,西米已经一丝不挂了。我足足愣了三秒钟,然后问她:“想跟我一起洗吗?”西米猛地一跳,跃进了大浴缸,溅起的水花四下散开,宛如一朵美丽的莲花。“傻瓜,还不快进来,愣着干嘛?”西米此时就象一条美人鱼,优雅中夹杂着一丝羞涩,光滑如锦缎的肌肤在粉红色的浴灯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娇嫩,我甚至能看见那一条条曲折蜿蜒的红色血管。

西米说:“怎么?没看过女人呀?”我说:“如果我吹牛说看过很多女人,你一定会相信,但如果我老实回答说没看过一个,你肯定会以为我有毛病吧?”西米说:“是吗?那我与恰恰你相反,我被很多男人看过,多到数不清,多得你不敢想象!”我不以为然地说:“你也真会夸张!但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我现在能看到你,能够全身心地拥有你。”西米轻轻地闭上眼睛,说:“好,你快来吧!”

西米身体的柔韧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因为是第一次,我的动作显得呆滞而又刻板。西米则不然,她轻车熟路地引领着我在宽大的浴缸里游弋,她就象一条领头的金鱼,悠然而又惬意。我很快便进入西米的体内,就在那一刻,西米的脸居然开始泛红,就像一个红苹果,吸引人忍不住上去咬一口。我咬得很用力,西米不由得呻吟起来,但很快,随着我下体运动速度的加快,呻吟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叫喊,既妩媚又哀怨。我很惊讶西米的叫喊会包含两种质地完全不同的成分,但不得不承认,也只有这样的叫喊,才真正称得上销人心魂。

当我们转战到卧室并最终躺下来时,西米羞红的脸,销魂的叫喊才渐渐退去。我问西米:“既然你已经羞红了脸,却又为什么叫得格外放肆?要知道,你叫第一声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生怕隔壁邻居听见。”西米微闭着双眼,说:“怎么,不行吗?我就是这样,你要不喜欢,找别人去!”我调笑说:“行,你要是叫得让整座大楼的人都听见,我就去替你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行啊,那样我就出名了,能上报纸、电视啦,然后就有很多人来找我拍电影。”西米一脸憧憬。我说:“给你阳光你就灿烂,还拍电影?拍三级片差不多。”“三级片就三级片,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看这玩意儿吗?”西米很玩世不恭地反问我。我说:“你别吓着我啊,在大陆拍三级片会被判刑的。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害怕。”西米说:“女人毒起来,比男人更毒,所以,你不要惹我生气,不定哪天把你阉了,让你变个大太监。”我说:“行,我的姑奶奶,我怎么敢惹你生气?现在,你是我最心爱的宝贝啦!”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又一个翻身把西米压到了下面,说:“反正要变太监,不如现在多来几次,省得以后后悔。”西米的脸再次红了,红得格外妖艳,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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