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疯狗(诗五首)
◎
范
骧
疯狗
当我挥舞着铁锹
驱赶那只发了疯的动物时,它
几乎停止了吠叫,
颈上和肩膀上的毛都倒竖起来,
像它呲着的白牙。四条腿,
因愤怒和弹性而发颤,还在移动。
但我不怕它。我们对峙着,
足有一分钟,似乎需要谁来从中调停,
但不会有足够好的翻译。
我只有挥舞着铁锹——
这是父亲的爱物,他用它挖过战壕和饮水渠,
还修理过垃圾场和村子西头的两用水库。
现在我继承了,我继承了这杆老铁锹,
我将用它工作,无论是挖掘还是修筑
(挖掘也是为了修筑)
所以我不怕它,我不怕这条疯狗,
也不怕别的什么。
4/19/07
粉刷匠
他们粉刷墙壁,墙壁变得洁白了。
二十八号楼被清冽的灰粉味儿
暂时完全占领。
但这是徒劳的。
这座楼也仍是陈旧的,
一如那些堆在墙角、挂在墙上
或者随便放在什么地方的迷彩服。
那些军人的服装,现在属于他们。
其实并不属于他们。
他们粉刷墙壁,他们在楼里的公共卫生间里
洗去身上的污渍。
他们的身体没有变得洁白。
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黝黑,皴裂,
因体力劳动而紧绷着,
像是一幅幅天真的城市地图。
7/29/07
侧卧着,我躺在手术台上
侧卧着,我躺在手术台上,
对面是洁白的墙壁墙壁
白得像病人的脸,
不是我的脸。
我并没有感到太多恐惧对于
刀子即将割入我的身体。
身后是金属……或者搪瓷器皿
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几乎也是白色的。
我并不喜欢他们他们
既殷勤地为我治病
又粗鲁地对我动刀子。看上去
纤尘不染的
白大褂穿在他(她)们身上,
仿佛一个巨大的口罩,
我很难产生信任的联想。
8/22/07
同样的欢娱
同样的欢娱,他也给了她,
那是完全一样的。
我想着,掐断窗台上天竺葵的茎杆,
上面的两片叶子
像两具肉体,坦然相对。
那是不真实的——她是否想过,
他会对她说谎,
那是他为现在准备的谎言,
那是他为将来准备的谎言,
“我爱你。”
07/8/24
雪夜访友人的路上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二00七年,
我没能拽住它的狗尾巴。
今天,我也没有像往常那样
准时地收听天气预报,
我收拾房子的时候错过了,所以我
遭遇了现在的风雪。而它就从雪地里,
闪了过去,细碎的雪花很快
又抹去了它的足迹。我只好
夹起自己的尾巴,往地上吐唾沫,然后紧裹衣领
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地,好象
一个被打瘸腿的跛子。
但我的心里充满欢乐,尤其是当伸出舌头
接住那些雪花的时候(它们有时候也
调皮地钻进我的脖领子)。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像吃了鸡毛,不知道是公鸡还是母鸡。
公鸡不下蛋,母鸡下两个蛋。
就是这样,我兜里揣着还热乎乎的圣诞,在雪地里
踽踽独行,想赶在元旦来临之前
拜访一个老朋友,他得了严重的左支气管炎,
不能出门。并且,他胆固醇偏高。
他该怎样消化这两个母鸡下的蛋呢?
想到这里,我替他感到惋惜,后来,
惋惜变成了焦虑,脚下接连出现踉跄,
我不得不停下来,抓起纯洁的白雪,涂到脸上,
再深吸几口气,终于,寒冷使我冷静下来了,
可是我竟然笑出了声。
12/31/07
范骧,男,1984年10月生于山东潍坊,2003年开始写小说,2005年开始写诗,现居北京。
《自由写作》首发
回到开端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