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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老同学(散文)

胡 俊    


藏獒

早就听说过被誉为东方神犬——藏獒的种种故事。比如,一个主人开车带藏獒出去,把它脖子拷上大铁链,车开到一半和另一辆车碰上了,双方下车吵了起来,对方竟然动手,结果那只藏獒疯了似的冲出来把对方扑倒,主人过来才制止。回家后,主人发现它的脖子上有一道血印。另一个故事是,一个主人上班,下午突然狂风暴雨,家里的藏獒才2岁,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它硬是咬破了两层铁丝网,站在路边等主人回来,怕这么大的雨主人出事。晚上9点主人才到家,邻居说它已经等了4个多小时了。

年初,笔者和家人去南方一游,在老同学家幸睹了有藏獒中的极品之称的——雪獒。

那天,刚一进门,嚯,就见一大家伙在门口晃来晃去。我们还在被它的健壮、威猛、高大震撼之余,这家伙已警觉地把鼻子凑到了我们的腰间,嗅了又嗅。或许是我们以前养过它的同类,身上多少还残留着它们的气味,这就成为我们进门的“通行证”了。老同学轻轻地摸了摸雪獒的头,示意朋友来访,它马上让道,并绽开漂亮的菊花尾巴,左右摇晃,以表欢迎。

怎么也看不出,眼前这只毛色如雪、头峰如狮,彰显王者气派的家伙出生才3个月!老同学让我们想象一下它长大后那“体大如驴,吼声如狮”的雄姿,并滔滔不绝地丢起了藏獒的书袋子。

藏獒是由一千多万年前西藏高原巨型古犬演变而来的,是犬类世界里唯一没有被时间和环境所改变的古老的活化石,以血统的纯正、性格的勇猛,尤以对主人的忠心耿耿著称于世。北方某军区一位司令员病故后,他饲养的四条藏獒接连几天不吃不喝,最后人们没办法,只好把先前司令员身边的、也曾喂养过它们的炊事员从老家请回来。

老同学花巨资买下的这只长毛狮型獒,在雪獒家族里已经较为稀少了,与其配种,费用就高达万元。据说,藏獒售价的一个最高记录是三千万元人民币。

为了继承先辈们横行四方的野性,老同学每天要带雪獒外出溜沓二、三个小时,日前他还请了一位蒙古兽医对雪獒的脚指做了整型手术,以保证它长大后的奔跑速度。

我们坐在黄花梨制作的罗汉床上,一边喝着功夫茶,一边谈狗说事。

老同学大学毕业,分配在一家法院,因不能忍受沉闷、刻板的机关生活,去南方办工厂,经过几年摸爬滚打,开发出了独具匠心的电子产品,事业蒸蒸日上。但是,面对滚滚而来的财富,那句“同患难容易,共富贵难”的老话在老同学身边应验了。先是自己的保镖见利忘义,忘恩负义,勾结竞争对手,吃起了“窝边草”,令老同学防不胜防,深感人心叵测;接着,自己的太太利令智混,忘乎所以,唯我独尊,演绎起现代版《农夫与金鱼》中的那个渔妇,还雇用黑社会分子来挟迫自己的丈夫,轰动一时,最后夫妻俩闹上法庭,各奔东西。

现在,老同学独自一人,心平如镜,带着爱犬雪獒住在公寓里。

世象万千,人事险恶。西语道: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老同学决定改行,离开光怪陆离的城市,去云南香格里拉开办养殖场,一边培养纯种藏獒,一边欢度余生。他说,藏獒的最大特点就是精忠报主,见义勇为,英勇无畏。人的一生都在为自己而战,而藏獒的一生却为别人而战;藏獒以道为天,它们的战斗是为忠诚,为道义,为职责。

分手的时候,雪獒毫不迟疑地放下正在津津乐道啃着的骨头,摇晃着粗壮的尾巴,随主人一起送我们至电梯口,眼神中流露出惜别之情,那幅景象甚为温馨感人。我情不自禁地弯腰把脸凑过去,雪獒伸出湿润而柔软的舌头,在我脸上轻舔几下,以示吻别。

尽管我们相处短短几小时,玩耍了片刻,但因着是它主人的同窗,它似乎和我们一样,格外珍惜彼此的相识和友情。

 

落住香格里拉

 

佛说:人应该学会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

五月的某一天,微风和煦,老同学带着爱犬雪獒,放下了数十万元的罗汉床,放下了高档的公寓,放下了创办的企业,驾车离开了喧闹、华丽的城市,前往离天很近的地方、也是离心很近的地方——香格里拉,开始了他平静、单纯的生活。

不久,我就陆陆续续地收到了老同学发来的短信,字里行间流露出投入自然怀抱所表现出的适意自在的美好感觉。

“路边,大排档式小店,别样的藏式小桌上,花瓶里插满了各种颜色的不知名的野山花,清香阵阵;一碟牦牛干巴,一杯啤酒,望着瓦蓝的天空,飘拂的白云,心灵顿觉洗濯一新。”

“入夜,所有的房屋全被掩蔽,只有黑魆魆的山的剪影。躺在小凳拼成的‘床’上,睁眼望去,几抹闲云在深蓝的天幕下淡扫烟云,点点繁星似刚沐浴一般,清新而洁净。我试图寻找一颗最明亮的星星,儿时的光景仿佛又回来了。”

“雨后,没了电,四周尤显空旷,蛙声此起彼伏,‘青草池塘独听蛙’的闲适油然而生;偶尔有人从门前经过,几条敏感的藏獒立即就吼了起来。”

“不知不觉来了两个多月了,看着一对燕子来筑巢,现在却已成六口之家。院里的李子也已结满树枝,一时童心起,爬上树,不管能否吃,摘了满满的两大袋子。”

红尘中的我,读着老同学的来信,如盛夏里沐浴在沁凉入心的清泉中,神清气爽。

我打开记忆之门,努力搜寻老同学的心路历程。印象中,老同学是我们班级的第一任班长,加上“老三届”的年龄,所以同学们都喜欢用“老班长”来称呼他。老班长兴趣广泛,读书之余,拉拉小提琴,搞搞摄影。大学刚毕业,我们几个年小的同学还延续着书生之气,时常躲进某位同学家的亭子间或阁楼上,一边吃着涮羊肉,一边探讨诸如文化、制度、异化、生命等不着边际的问题,而聚会中都有老班长的身影和他的高见。

“当要解释大城市不呆来这高原的目的时,我总说蓝天白云星星月亮对我现在很重要。尽管我极尽诚恳,但得到的总是怀疑的目光。” 

“看到藏民转山(祈求神灵赐予福祉的方式),收获了够吃的青稞酥油,就虔诚地感谢卡瓦博格爷爷(神山),让人感动!而我们却无止境地追求物质消费,有了还想有,多了想更多。我现在觉得,在追求物质消费过程中,我们不是被异化了,就是失去了善良、纯朴、快乐等这些生命中更重要的东西。回想起来,我从未在是是非非、利欲熏心的城市生活中找到真正的乐趣。”

“今天和藏民朋友去了海拔4000米的高山草原,在木楞房里喝牦牛奶酥油茶,吃奶酪。虽然还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并不影响我体会纯粹的藏民高山放牧:劳动与歌唱、鲜花与生活的完美结合。”

老同学来信说:“香格里拉的空气令生命欢欣鼓舞。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我等你!”

我想起了一位刚从法国巴黎布列塔尼乡下旅游回来的朋友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人的一生,上半生在城市生活,下半生应选择在乡村。

禅语说:运水搬柴,吃饭睡觉。我想,这一定是掌握了单纯生活的某种秘密的喜悦。

这个夏天,去香格里拉欢度余生的念头,似一只无形的舌头在舔噬啃咬着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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