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之年 (组诗)

门  马     

 

    

  

 

我的手指开始清静

在六月,所有风向背对一个清晨

我的手指清静然后安眠

开始离开最好的金笔和纸张

离开生动的手、臂膀和稚拙的领袖

在六月的一个清晨同时背对所有风向

又一同指向

休息和今天

 

我的手指开始清静的记忆

开始轻弹月光和瓷盘的姿式

他们的纤长放弃了雨季抽芽

他们的失血忘记了清洁,却更加松弛而吉祥

在六月以后凝固了抓握和拿捏的意向

我的手指恭顺开始趋于恭敬

开始抚摸圆镜的品德

开始掐断镜中高挂的悬念

以毕生的劳作平摊在温水,沐浴熏香

不加服饰行走在空气

他们的赤裸不带羞涩,性标白里透红

左为牡,右为牝,我的双手合十

他们交感的气象晕染出一株九月的幽兰

 

我的手指开始散懒而明亮

开始深陷其中的杯子忽然柔软

一匹丝绸舒展得一片清脆

一种书籍翻开后满页芬芳

手指的激扬文字,手指的注视无语

都为他们的关怀捉摸不透

退入空虚的肌肤下显露无遗

收拢散乱的骨节,又在骨子里洞穿酥松

 

在十月,在首屈一指的节日顶端

我的手指开始以蜡的质感,节节滑落

 

 

 

 

我的病已经逼出皮肤

我更爱病的症状和洁白

天天在窗中瞻望痛痒及炎凉的方位

一心一意,照顾医生的脸面和瓶子

把仅剩的力气连带心境

倾注于一日三餐的食物、剃须扫地

然后反复洗刷手指

让仪态稀落的头发把风忘在脑后

 

我的病已经足不出户

我的病道听途说民间的疫情

在七月,一次卫生的耳目充盈广场

那里松影孔武,鹤形健康

百姓手持偏方和旗帜

我的病盘腿而居中央

他们望诊的虔诚滴水不漏

我的病不得不展露无辜、纷呈莲花的形状

 

在八月,我的病进入高峰体验

然后穿透膏盲和营养

浑身伸出指头,却无法秉烛

探看经路、锦绣和子嗣前程

最后用圆镜照耀关怀不及的风光和药品

 

 

 

 

我的脚最后蹈于苍白的火焰

在寂静的燃烧中变得冰冷

我冬季的兄弟,十二月的雪花

在我脚下熄灭了灰烬

成为无香真水,潜流而来

濡湿了芒鞋和板桥

 

我的脚蹈于偶象光芒的仪式

践踏极端的道路在最盛的年华

纯洁的病者脚底风生

奔向药香袭人的田园

他们的肉轮纤尘不染,启动即蛊惑

刺入阴性的睫毛

远避世上高贵的鞋类

再一次蹈于疏松的一月钟声

又响亮地越轨,悦耳地碾过元旦和末日

 

我的脚蹈于苍白者的面容之上

步履婆娑,追念十一月的五官

和霜降中的镜子

清瘦的舞者,晴朗的女儿

任谁一握就是一对碧玉苦瓜

他们的手足柔嫩,以敏感的触须纠缠火焰

脚印使黄金凹陷,手掌掬满月光

终于风火之后七窍生烟

蓝雾缭绕,神志接近了宗教

 

火焰是最苍白者的兄弟【注】

我的脚最后蹈于更苍白的病手,就是

赤裸翻越异乡的刀锋和古老的亲人

回到燃烧的四月,从此

一种疯狂纯净下来

冰块也会擦亮火

 

【注】:此句引德国诗人特拉克尔原句

 

198912月作于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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