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蛙阿拉斯加日记(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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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 蛙
凌晨四点启程到三藩市机场,准备到阿拉斯加安克雷奇。虽几天前安的气候非常恶劣,导致所有航班停航。但是,我们是幸运的,而且,我们的状态也比平日好。老猪送我的时候,一度感到精神紧张。因为,我这些年来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就如去年飞往巴黎一样。阿拉斯加,与西藏一样,对于一个旅行者,是朝拜。对自然的朝拜,宗教的朝拜,历史的朝拜。而对于我这个诗人,是对生命的朝拜。更确切地说,仅仅是为了怀想一线在我心中下了很久的雪景,使它变得更加诗意。圣诞,会呆在阿拉斯加,这个白色的冬季,多么优美。
——2008-12-24 5:37AM S.F AIRPORT
下午四时抵达安克雷奇。透过机窗,能看到刺目的橙红霞光铺展了整个西天。而夕阳下面是一大片白皑皑的雪山。大概最高的那座就是麦基利山脉了。突然感到胃疼,因为一时感到紧张刺激的缘故。我想,三点钟起床到现在,终于可以抵达我的梦土了。
租了一部蓝色轿车,当老二颤悠悠地在雪地上转动着方向盘时,大家都刺激坏了。那是我们从未有过的开车经验。据说安上铁链是非法的,这是我所料想不到的。因为,不知道听了多少人说过,在北方汽车只有安了铁链才能在雪地上爬行。但是,亲自到了这里,方知事实相反。路两旁的积雪有几尺厚,周围人家都装饰了幽蓝色的圣诞彩灯。透过白色的积雪,那种幽蓝把北方的冬季充满了神圣、安静、迷人的氛围。而非传统的热闹圣诞。我没有加衣物,手上也没戴上手套,感觉笔尖冷飕飕的,但是身上不冷。两个家伙说话时冒出白色雾气,真的像置身于遥远的阿拉斯加而不是眼前的阿拉斯加。这种错觉,突然之间袭击了我。使我无法分辨出究竟我是在做梦还是梦已醒来。
——2008-12-24
平安夜于安克雷奇青年旅馆
天刚亮,
我便坐在椅子上等她俩起床。感觉像是在饥渴中等待食物一样难熬。窗外下着大雪,白茫茫一片。我们租来的蓝色轿车现在变成白色,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透着蓝色,显得非常美。安克雷奇的天空是灰色的,像是白色。因为十点钟天尚未亮,我一直以为自己置身于自己家中,没走出青年旅馆门口,还以为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个世纪。多么令人怀想的大雪,它在我心中不知下了多久了。自从SISTER
LUCAS
第一次在中环遇上我,跟我讲圣经的故事,她告诉我她家就在阿拉斯加之后,我与基督教,与这片雪地就这样结缘。一九九七年春天,我到中环教补习,通往士丹顿街桥上,与一位美丽的传教士目目相视,她穿连衣长裙,金色长发。微笑,白齿,迷倒了我。我说我得去交补习,因为我的学生正在等我。她笑了一下,我也笑了一下就走了。两小时后,我回去时再次经过天桥,发现她还在,在等我。她第一句话就说,从我脸上看出我是个很有灵性的人。我感动了。我希望了解关于基督的故事已经很久了,在中国大陆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如我所愿。那天,我终于找到了我一生的梦想,成为基督徒。谁能理解我当时是多么快乐。这种快乐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它使我明白了我的一生会是独特的。
我说谢谢她的邀请,到阿拉斯加,玩雪橇犬。因为这些生活在她家的狗,我在2000年也因此拥有了自己的狗旺旺。人与人的相遇,奇特得令我不敢相信。如果我的补习学生不是在中环,我不去士丹顿街,不经过天桥,就不可能遇上我的传教士,没有她,我没有狗,起码没产生对狗的情感,对遥远的阿拉斯加,这个雪国,雪橇犬,爱斯基摩人,也不可能充满了眷恋。记忆中早已经对眼前的安克雷奇,熟悉了。像回到了家乡。我深深地爱着这里的雪地,别人一大早留在上面的脚印。似乎这里的空气都是十一年前我曾经呼吸过的。我没敢对她们说,我这次到此是回来,而非旅行。
雪花柔软,我曾经在香港穿过的衬衫上的花边也很柔软。所有的物与人都被联系在一起。我一时感触,眼里有热泪。时光消逝得如此之快,那个走在天桥穿过人群的补习老师,现在,却来到远在天边的安克雷奇。我经常怀想往昔的自己,我爱我自己,比爱任何人都深刻。我是值得我去爱的,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对待我自己充满真诚。而我更爱那个未来的自己,对于未来总是一些在记忆中尚未去过的地方,没见过的人,没发生的恋爱。它们都使我觉得活下去是一种对未来的怀想。我在加州已经受够了。我想告诉加州的只有这么一句冰冷的不通人情的话。因为加州于我,也只有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人和事。
我坐在椅子上,我想告诉她们,今天我要去CHUGACH STATE
PARK,这个国家公园有连绵的雪山,有一条可以走在上面玩的冰河EAGLE
RIVER。那里,有意想不到的辽阔的雪天,或许脚下冰雪中还有藏在水里的鱼在冬眠。
——2008-12-25
JINGWA
天在下雪,不冷。但是马路上因为汽车经过时扬起的风雪使我们的汽车经常打滑。沿着1号公路往北走,半个小时就到了EAGLE RIVER。而CHUGACH
STATE PARK,
在冰天雪地中,越来越高。两旁是结冰的树,冰雕似的。木房子,顶上堆了雪,卡通世界里的房子就这个样子。我想,我这个诗人的一生都是一些极端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几只脚趾开始感到冷飕飕的,都挤在一起动弹不得。当我真的行走在冰河上面时,鞋子陷到深雪里几乎抽不出来。庆幸没有风,天很宁静。我的心情也很平静。这里不知是否有朝成为我的葬身之地?会吗?上帝?
一幅异国水墨横晾在眼里,树上的枯枝虽然是白色的,一抖就能落下大片大片的雪块,但是,像素描一样的枝条始终那样迷人。粗旷,厚重,狂放。只有北方才有这样的景致,它使我在加州带来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沉重的躯体,一时得到释放。我的心,在冰凉中颤抖。我这半年来经受了如此之多精神上的苦难,北国,你能给我安慰吗?我这半年来所得到的精神上的爱恋,雪地,冰河,你们能为我记住它吗?用冰冷来储存和融化我的记忆好吗?
我知道鱼在冰雪下冬眠,它们会感到温暖的。因为它们有栖身之所,我也有栖身之所,我的辽阔的天地。我的诗歌。我的生命就是与诗歌仅仅绑在一起的另一首诗歌。诗人的心境应该是辽阔的,因为只有辽阔才能使生命像鱼,悠游自在。一个诗人若精神上受到世俗的束缚,诗歌也不会走到自由。不自由就是死亡的延续。我柔情地望了一眼天空,尽管我的脚趾已经紧紧合并在一起了,我还是感到我孤独的灵魂尚有幸福。现在,我不像以往那样渴望体验死亡,而是更积极地去体验死亡所带给我的对生命的眷恋。我热爱我的艺术,我的天空,我的颜色,我的一切。我记得,对玛儿说过:“没有人比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爱更真诚。”是的,我应该保留一个人对一个世界的爱。是这样吗上帝?
EAGLE RIVER,
曾经热闹过,很多人在这里淘金。我不知道杰克伦敦是否在此逗留过,但是,我知道,但凡诗人都会被这浓厚的像水墨一样的天空所击倒。那满山挂着冰雕冬天的枯木,它们那么茂密地挨挤在一起,但是,它们又是那么独特地树立在天地之间。冰雪,使得大自然所有的物体都因为寒冷安静了下来。我历经了西藏的高原反应,但在这里我没有,因为我没有攀登海拔的必要。这里的雪山,与西藏的雪山一样连绵不断。但是,它们不是西藏的雪山,西藏的山,全是雪没有一望无际干枯的树木,没有素描一样粗旷的线条。西藏的雪山使人敬畏,因为它太有灵性,太神圣。神圣不仅仅是自然,它甚至超越了自由。神圣,是深含智慧的另一种对生命的阐释。阿拉斯加的雪山是自然本身,这深山老林里没有神,它只有野兽出没,闲人往返。因此,它是美国北方的一幅素描。素描,是人描绘出来的作品。它为人找到表达情感的途径。我在这里也一样。
我感叹阿拉斯加的沥青公路,绵长而开阔。完全没有穷山僻壤的痕迹。居住在山脚下的北方居民,他们的木头房子门口总有一两辆铺满白雪的汽车,房子里总能挤出些温暖的烟雾。那使我感到温暖。我猜想,这些在雪山下盖起来的木头房子里面,一定居住着几个诗人,画家,或者考古学家,历史学家,或者旅行家,或者安享晚年的退休老人。他们经历过战争,经历过苦难,也经历过精神上的洗礼。
我只在冰河上行走了一小段路,脚趾完全失去了知觉。车子因为薄薄的一层雪就开不动了。我们一起推车,结果推不动。就用手扒开轮子下的雪,这样才使轮子能稍微挪动一下。雪又下起来,我把帽子摘下,进了车。靴子里的几只脚趾,开始感到疼痛。
——2008-12-25 JINGWA,下榻安克雷奇青年旅馆
AT BACKWOODS
LODGE, CANTWELL(距离FAIRBANKS 还有几十英里)27日完稿。
安克雷奇历史博物馆今天终于开门。门口堆了厚厚的积雪。扫雪车经过时,我想为什么不是成群结队的雪狗经过呢?那样我就可以在大街上好好玩一把才进去博物馆观看我的印第安文物和我的阿拉斯加本土艺术作品。
阿拉斯加1799年之前是属于印第安人的土地,他们跨越白令海峡从亚洲来到这里,繁衍生息了上万年。欧洲人,特别是东欧俄罗斯人把这里霸占为殖民地。这段历史困惑了很多人,人们一直以为阿拉斯加是俄国人将这块土地廉价卖给美国政府,而美国人赚了阿拉斯加,俄国人输掉了自己的土地。在美国的殖民历史中,美俄都是赢家。他们在阿拉斯加淘金,无价占有辽阔的土地。俄国人将他的殖民地卖给了美国,他们因此赚了卖这块土地的利益。俄国人何利可失?正如西班牙人将他在印第安人那里抢掠而来的弗罗里达州,法国人将路易斯安那卖给美国政府一样,都是将人家的东西卖出去,赚取利益。虽然,美国是殖民的大赢家,但是,美国毕竟参与了建设、构造美国文化的角色。其他的欧洲人除了抢掠,在印第安历史中只有血腥和死亡两样东西。因此,对于来参观历史博物馆,是带着历史研读者的冲动走进来的。观看爱斯基摩人和印第安人的早期艺术,深深为他们被视为野蛮人的大脑感到赞叹。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因纽特人的COLOR
WOODCUT (彩色木刻画)STONECUT(石版画)。因纽特人就是北冰洋地区和格陵兰岛上的爱斯基摩人。特指北美爱斯基摩人。
这个种族,一直带给我诸多幻想。因为爱斯基摩人的雪屋,他们打渔的鱼灯,身上动物皮毛制作而成的衣物,靠打猎为生的原始生活等等都使我这个诗人不管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深为激动。这个物质世界相对于那个遥远的原始生活,哪一种对我更加充满诗意呢?只有上帝最理解。
我参观了KENOJUAK ASHEVAK
的许多作品,洋溢着积极的爱斯基摩人的生活气息,这些作品我都拍摄了下来。比如:WONDERFUL BIRD (奇特的鸟)1964; PETER
ALIKNAK 的EATING DRY FISH (吃鱼干) 1968;KEELEEMESMEE 的WHALE
BOAT-HUNTERS(鲸鱼船-捕猎者);HELEN KALVAK的ARGUMENT(争吵);PITSEOLAK ASHOONA的 OLD WOMEN
SPEAK OF OWL 1974( 谈论猫头鹰的老妇人); SIMON TOOKOOME的 KIND
ANIMAL(好动物)等等都生动表现了爱斯基摩人的生活。他们捕鱼,吃鱼,闲谈,争吵似乎只是一天之间发生的事情。而非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生活了上万年的古老民族。这些艺术家都已不在人间,但是,博物馆是艺术家永恒生命寄宿的地方。我狂热博物馆也就是因为只有在博物馆才容易找回艺术家的生命。不管经历了多少万年、千年、百年、十年,他们都在,不被遗忘。
最使我难忘的一幅彩色木刻画(COLOR WOODCUT)是
血、毛皮、冰(BOOD,FUR,
ICE)。这三者几乎概况了爱斯基摩人全部的生活。古老一直被延伸,而生活也一直被延伸,不因为外面的物质世界而改变自己。他们经受了抢掠、屠杀和侵犯。但是,他们是自由的,生活在自己的雪屋里,掌着昏暗的渔灯,与海浪搏斗,与大自然较量人在自然中的微薄之力。也体现着人在自然中的强悍生命力。只有强者,才敢战胜自然。也只有强者才与自然和谐相处。
海明威《老人与海》中,那个敢与鲨鱼搏斗到最后一口气的老人一直在我记忆里出现。他是勇敢的象征。爱斯基摩人也是这样一种象征。
走上二楼,圣诞节的华丽装饰在楼梯口以及大堂四周都能清楚看到。我还观看了玻璃镶嵌艺术。也称为油毡浮雕(LINOCUTS&ACRYLIC ON
PANEL)。虽然我的焦点落在油画上,对那冷门艺术我还是细致观赏了一番。
ROCKWELL
KENT(1882-1971) 的 阿拉斯加的冬天(ALASKA
WINTER)像血、皮毛、冰一样一笔概括了什么是阿拉斯加。只有冬天的寒冷才使人一下想到了阿拉斯加。另一幅SYDNEY M LAURENCE
(1863-1940) 的麦基利山 (MT MCKINLEY),
那雄伟的笔触把麦基利山的惊险,湍急的水流现实地表现出来。但是这并非罗伦斯最好的作品,最触动我的是他的雪上的日落(SUNSET ON
SNOW)强烈突出他的用色。夺目的夕阳,不是失落的即将消逝,而是展现了大自然一时的辉煌和灿烂。几个画家的作品都让我惊讶,还有THOMAS
HILL的LIFE IN THE NORTH. (北方的生活)。我喜欢诗意且平淡的主题。这样的主题使人无法忘记。
一次历史博物馆的闲逛,我终于有满足的感觉。在楼下大堂咖啡厅里喝了一杯咖啡,太甜的缘故,没好好喝。但是,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走的心情却十分愉快。脚踩在雪地上的回响,牵引了一整个冬天的怀想。我在安克雷奇留下的记忆,将会是一个平淡但又诗意的叙述。就如我会给自己寄张明信片,当我回到加州时,信封上已盖一个小小的安克雷奇的邮戳。这是为了纪念一个诗人在北方的足迹而特意留下的。相信没有人会买下这张邮票,但是这个邮戳于我却无比珍贵。
——2008-12-26 JINGWA,下榻 MOTEL 6
27
夜于坎特威尔(CANTWELL) 的一家猎人小屋里完稿。四周是麦基利山脉。夜已深。
换了一部4X4的大车开往麦基利山脉。菲尔班克斯(FAIRBANKS)在山后面几十英里之外。一路上经过阿拉斯加山脉,雪桥、冰湖、没有间断过的两旁白茫茫的林木。天空非常美,东边现出灿烂的霞光。今天没下雪,我们从安克雷奇闹市一直开往洲际公路1号,再而从WASILLA换3号线(GEROGE
PARKS
HWY)。当我们到瓦斯拉(WASILLA)时,大风雪突然袭来。路上的尘雪像龙卷风一样,时而飞到半天高,再从对面马路上重卷回来。气温却在16华氏。整个路面看上去像是世界末日来临,车停在加油站也有地震的感觉。
但是,跨过瓦斯拉(WASILLA)地段,气温却下降到零下一度,时而零下二度,二十分钟后回升到十几度,几度,再下滑到零下。林木连绵,眼前半个干枯的森林都是雪白。我圣诞期间在阿拉斯加,所见到过的雪树实在太多了,只有亲自向北,才能触及到什么是真正的圣诞树。自此之后,我相信,我永远也不会到市场上把一棵娇弱不堪的圣诞树搬回家。车子穿梭在两边树林之间,高速公路路面虽然不太宽敞,但是,它却象征着阿拉斯加的富有。几乎没有一段路是颠簸不平的,更没有慌落之感。我们一直往北,冰湖就在桥的下面,正冒着寒烟。湖面人迹罕至,但是桥上却车流不息。
车速只能保持在50英里之间,因为路上还很滑。渐渐地,三个小时过去,路上除了我们,只有一两辆车同行或者经过。麦基利雪山时而就在眼前,但很快就在我们的两侧,始终它们都没有使人靠近的感觉。像是海市蜃楼。似乎这座北美第一高山,只能远观不能近邻。差不多到坎特威尔(CANTWELL)的时候,已经开了将近300英里,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加油站,加一次油37.75,明显油价比加州昂贵。下车加油,大风雪把我羽绒服上的帽子吹掉了,几秒钟后,第一次感觉到冷。耳朵一下子失去知觉。回缓过来时,我却感到麻痹,接着就是疼痛。气温虽然只是零下10华氏左右,但是却让人不堪忍受。加油站只有一家士多,一家像是有东西吃的餐厅,据说附近只有一家猎人小屋可以下榻。下午三点多天完全黑,无法前往(德纳里峰国家公园,德纳里峰为麦基利山最高峰)
DENALI STATE
PARK。店里的人说,晚上不要开车,恐怕有北极熊横在马路上不走。我想,它们横在马路上不走,是否可以把它们抱上车?一时傻掉了,那不是澳洲的树熊,而是会吃人的雪熊。像西藏的狼,从来不被称之为狗的野性动物,它们真的不知道人为何物。
三人花了40美元,只是点了三个腌肉汉堡,薯条,三杯一美元的热茶。突然忍不住想笑,美国不管在哪里,即使在这个冰天雪地的麦基利山下,餐厅也给你倒来三倍泡满冰块的冰水。看着那杯冰水,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就在加油站的右手边一个林子里,我们租了一间猎人小屋(LODGE)。101美元不是想象中的昂贵,这个价格在这个荒山野岭里,是令人惊喜的。而且,小屋里的装潢非常高雅,两幅本土织锦横在两张大床之间,电话电视电炉电茶壶茶包咖啡什么都有。还发现电冰箱就藏在吧台下面,我们还有一张四方桌。都是木制的,感觉古朴但又不失雅致。虽然屋外风雪未停,积雪也有几尺厚。屋里的暖气却使人忘记了寒冷。
我们旅馆的老板是个半百白人,他告诉我们,每四小时必须让车子热身二十分钟,否则第二天就得有人来拖车了。抵达的时候是五点,太像吃药了,九点、一点、凌晨五点、早上九点各一次。每次不能少于二十分钟。不过,这是书本没读到的珍贵经验。
晚上应睡个好觉,可是,我心里却有点伤感。这不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凄凉景致吗?
——2008-12-27
JINGWA
AT CANTWELL LODGE 凌晨
下榻猎人小屋,我的心一阵疼痛掠过。言谈中听她俩说,明日将空手回去安克雷奇,取消去菲尔班克斯(FAIRBANKS)的行程。说实在话,麦基利雪山于我等于去瞻仰珠穆朗玛峰。那种奇特的经历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完成的。雪山除了雪和山就没有别的了。是的,它不像玩电动游戏那么刺激,也没有购物那么豪爽。它也没有在动物公园里看动物的实在价值,它更没有玩雪橇犬的可爱之处。在大风雪中瞻仰一下麦基利雪山唯一的作用就是知道了最高峰的神奇。也是通往FAIRBANKS的必经之路。我忘情地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诗人。这点使我难过。诗人是精神贵族的代名词。
另一层意义,FAIRBANKS是我的传教士的故乡。那里有我曾经梦想过的阿拉斯加大学。到了眼前的几十英里路而放弃前程,使我一下子陷入痛苦的边缘。这么多年来我所梦寐以求之地,竟然被取消了。而冰天雪地中在这个荒山野岭里,我一个人已经来不及做其他任何转变。也就是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
雪把门前的空地都堆高了。室内是夏天,室外的寒冷,若不能想象,只要将五指伸出,两秒钟内就能感受到指骨之间的麻痹与疼痛。而每隔四小时得为汽车热身,我想,我得在失落中提起神来写我的阿拉斯加日记。书写这些文字直接带给我解除痛苦的药剂。我,一坐就是六七个小时。当我九点钟出外为汽车热身时,我哆嗦着打开车门,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已经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车啊车,有了你也抵达不了我的梦土!我坐在车上,套上羽绒服上的帽子,心一阵抽搐。周围一片寂静,就如午夜的死寂使人感到恐惧。寒冷,没有使我畏惧。反而,人在寒冷中的悲伤使我畏惧。我畏惧在寒冷中悲伤,我这样告诉我的上帝。我这样告诉我的缪斯女神。山风把雪吹扬起来,山林里的小屋,显得微小,无助,孤独。它在寒雪中安静地度过寒冷,而我面对它心里充满愧疚。因为,我本应该在里面安静地入睡,室内热气迂迴,可以为FAIRBANKS和LUCAS做个好梦。可是,我竟然,在此地此时,失神落魄。
墙上两幅印第安人织锦,还在墙上。半夜,我又从书桌上弹起,出外为汽车热身。半夜气温骤然又下降,大概就是零下三十华氏左右。我身上还是那三件衣服,黑色樽领毛衣,一件小外套,外面是羽绒外套。雪裤,我自己带去的九毛九一双但穿了两年的草织拖鞋(美国任何一家酒店或旅馆都没有拖鞋和牙膏牙刷)。桌子上有一本阿拉斯加杂志,封面上印有一对身材肥胖的情侣,在冰雪中裸奔。突然,我想笑出声来。但是,我把笑容收回。天实在太冷了,为了保护牙齿,还是不笑为妙。也实在笑不出来。我其实不是想到与谁一起在冰雪中裸奔,而是,我想将脸往雪堆里钻进去,把忧伤埋葬。把我这十年来对阿拉斯加的怀想
,对FAIRBANKS,对LUCAS的追忆都通通在雪地里埋葬掉。那个引领我走近基督的传教士,她现在成了我内疚的唯一隐忧。因为,多少次在梦中念想过的FAIRBANKS,阿拉斯加大学,麦基利雪山。现在,一切都成虚空。虽然,麦基利雪山就近在身旁,而FAIRBANKS也只有几十英里远,我的心却被山风吹裂开。未来与记忆无从连接也无从镶嵌在一起。我坐在木椅子上喝热茶,那传统的英国立顿红茶包,让人感到亲切。不管世界那个角落,你都能看到它。它多年来没变过模样和味道。现在的我,酷爱不变的东西。比如雪山,比如冬季的温度,比如情人的怀抱,比如我在镜子里看自己的目光,它带着大自然永恒的力量在与大自然本身抗击着一切的变化。猎人小屋里有三张床,两张大床,一张小床躲闪在角落里。我挑了这个角落作为我今晚的躲闪点。我躲闪在自己的忧郁之中。一夜没有言语。我克制着自身对环境转变的反抗和忧伤。一时之间感到小床给了我温暖。我习惯仰睡,把被子盖得紧紧的。我一个人的时候感到自身的温暖从内心涌现出来。我总是在提示自己我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是多么重要。我这个自恋狂,如果不爱恋自己将放弃人世间所有的物体。重复一百遍米沃什的诗句:“这个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拥有。”但我是爱这个世界的,因为我爱我自己。
凌晨四点准备起来为汽车热身。但是,翻转身过去就晕在枕头上不想起来。我实在太疲劳了。我的精神一下子变得疲弱不堪。我这个集狂放与优雅于一身的一百六十厘米的身体,今夜如病人一样厌倦一切的语言与行为。拒绝一切与FAIRBANKS或LUCAS无关的地方和声音。现在才知道,我这颗脆弱的心,忧伤起来是多么可怕。
——2008-12-27 AT
CANTWELL LODGE
两边还是雪山,挂满冰凌的雪树林,高速公路限速65英里。最后一程我开车,实在无法忍受50英里时速,那得到半夜才能抵达安克雷奇,为此我感到恐惧,一恐惧胃病突然发作。我这受伤的野兽,把油门踩到90英里(144公里)。像疯子一样,把浑身激情全倾斜在奔驰的马路上。在加州我开自己的车90英里像风一样飘起来,但是,阿拉斯加的4X4大车开起来却如入无人之境。本来我在高速公路上的习惯时速是80英里,比限速超了15
英里。这个速度没有警察愿意花时间在你身上。但是,就因为她俩害怕这个速度,结果,我特意轻轻踩了一下油门,变成90。这下好了,害怕也没用。雪地刚刚被一辆扫雪车碾过一条深深的痕迹,干净利落。天也不下雪,一路上树林过去是雪山,雪山过去是树林。难怪这些人多看一眼这样的风景也觉得上帝碍眼。但是,它们却使我心境辽阔。“永别了FAIRBANKS,如果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能抵达阿拉斯加!永别了,麦基利雪山,如果我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触摸你的寒峻,只能呆在像加州那样平庸的地平线上与一堆平庸的人肩膀挨着肩膀!”两行没头没脑的散文诗句掠过挂着冰凌的雪树上,我没把它们念出声来。但是,此时午后的阳光非常灿烂,照射在一排雪树顶上,透过稀疏树叶的缝隙,我能感受到这两行诗句的悲凉。
从安克雷奇到菲尔班克斯(FAIRBANKS)只有两条高速公路。一号和三号(GERGE PARKS
HIGHWAY)。那一路上的平坦,车流的稀疏对于加州是梦。来时的冰河,仍在阳光中冒烟。桥下是茂密的枯枝,我在想,夏天这里会有人来钓鱼吗?冰雪下也许藏着很多鱼。公路边上,时而现出一两个村落,木屋子上如昨日所见,积了厚厚的前些天下的雪。几个小孩在雪地上骑着小电动车快乐地飞驰。我一只手抓方向盘,另一只手想着别的事情。只有当几只雪橇犬奔跑起来时,我才稍微把另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因为,我的心也跟着狗跑起来。
2008-12-28
安克雷奇
安克雷奇的中餐是奇特的。第一次吃中韩布菲(自助餐),感觉特好。价格合理,食物新鲜,种类繁多。第二次从菲尔班克斯回来,由于没抵达菲尔班克斯,吃了同样的自助餐,价格升高了每个人16美元,食物就变得不新鲜。感觉特不好。这样的对比,似乎是非理性的。但是,我知道前一次是午餐另一次是晚餐,因此,它们有所区别是正常的。但我,已经不能再次接受这样的中餐。
结果,我再也没有与她俩一起用膳的共同时间。她俩或许已经完全告别了我。第二天一早,我总是很早起床坐在地毯上等她俩起床。每天如此。当我问她们是否今天去动物园时,回答是冷冰冰的“正在看地图”。我强烈地希望,我能回到我十六岁以来一直一个人背着背包行走的自由。因为,这张去动物园的地图,我早已准备好。但是,却不被接受。为了享用我每天必须支付的30多美元的租车费用,我只好坐在车后座任其摇摆。那只有6英里远的路程却摇摇摆摆了很久才抵达。我在后座上读艾默生,这样才使我感到快乐。突然醒悟,死去的艾默生比我这个活着的人有智慧多了。
晚上,我没用晚膳,只是吃了两片前些天吃剩的面包。到MOTEL
6楼下倒了杯热茶,一边与玛儿谈论艺术生命宗教哲学的关系。我头脑发热,这样的主题与我在雪天之间奔驰所思考的主题不约而同地吻合。似乎大自然的一切变化只是我内心的变化而已。我深深感到玛儿的智慧是超群的。而我,却是个被自然迷惑的人。什么是坦荡的人生?那将是自然的一生所呈现的自然变化。自然是有变化的,但是,诞生、存在、与死亡是不是自然的变化?或者它只是生命的几个现象而已?我是那样告诉玛儿的,死亡只是一种生命的现象。它不赋有道德批判。正如凡高的死不能被指责一样。它也只是一个天才的命运而已。这种天才的命运只是有别于毕加索的命运,如此而已。玛儿说凡高是奇特的,因此他的命运也是奇特的。我反对这样的说法。每个时代都诞生天才。因此,每个时代都有凡高那样天才的命运。既然那样,诗人的宗教是写诗,画家的宗教是画画。那么,我们更加有必要去探讨为什么我们的时代会出现像艺术家自杀那样的生命的现象?既然宗教是强而有力的精神力量,为何他们会了结自己与世俗抗衡,以这样的方式抗衡世俗?那只能说明,那样的艺术宗教力量仍然不够强悍。不如真正的宗教强而有力。因此,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真正的精神力量来拯救生命,让生命步入自然,自然循环,自然开始,自然终结。那种精神力量就是宗教本身,我们应该去敬畏神。因为,只有神才有能力让我们去了解未知,去解析未知。
这样的交谈使我愉快。忆起多年前在九龙老屋,与老晋谈红楼梦的午夜。它也像今夜,使我忘记还有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已经发生或者将会发生。但是,我与老晋,玛儿从未彼此误解过。我们是在时间中相互理解。更多的是,她们,一个精神上照顾我,另一个物质上照顾我。我在合眼之前的几分钟,做了一个长长的祈祷,为了我在俗世上的路,我得坚持走得更踏实更勇敢。
2008-12-29
安克雷奇 MOTEL 6
这是阿拉斯加行程最后一天。我一个人像一个重获自由的疯子,驾着4X4大车逛了整整一天。
十一点钟的阳光映射在雪地上,那是阿拉斯加南部地区最迷人的景致。阳光渗透在雪堆里,表层的雪发出像盐粒那样微小但晶莹的光泽。这只出现三四个小时的日光太珍贵了。难怪,我每天都有早起的冲动,因为害怕日光没了,害怕漫长的黑夜没地方可以去,阳光在这里的稀少使我终于有机会将我的墨镜戴上。因为,我的眼镜玻璃开始有点花,墨镜虽然戴久了眼睛会疼。但是,毕竟它有我自己的度数,可以让身体沉浸光线中而不被灼伤眼睛。今天,公路两旁堆满前些天铲出来的雪。铲雪车像傻瓜一样满街转。在安克雷奇,除了座落在七街的最大的历史博物馆需要付学生门票7美元之外,其他那么多博物馆都是免费的。可见阿拉斯加有多富有。完全感受不到街道上有像加州那样严重的经济衰退的迹象。尽管油价比加州贵了几毛钱,但是,整体来说,阿拉斯加由于没有州税,没有销售税的缘故,生活消费还是不高。用得最多的要算能源。天气冷,每家每户暖气没完没了地开着,大概要开到夏天才有可能停止。所以,阿拉斯加人在屋里穿短袖,管它外头冰天雪地,零下30度。餐馆里给你上冰水,吃冷沙拉。这些怪事情没有一样是我喜欢的。但是,那是阿拉斯加人的生活。
我先后逛了国际机场附近的航空博物馆以及俄罗斯东正教堂。使我一直安静不下来的就是这座圣.尼古拉东正教堂(RUSSIAN ORTHODOX. DIOCESE
OF
ALASKA)。它是阿拉斯加主教区所在地。建于1830年,不过那只是一座小小的,木头的,很有历史意味的教堂。一个女教徒告诉我,阿拉斯加,信奉东正教的百分之九十都是本土美国人,也就是印第安人、阿留申人等等。不管这种说法是否正确,我对于她的百分之九十这个大胆的数字感到惊讶和敬佩。东正教虽信奉基督,但是,知道它的人却为数不多。它的名字听起来古老得甚至比不上古波斯让人听了抖抖脑袋就明白过来。当然,阿拉斯加曾经是俄罗斯人的殖民地,1867年以廉价$7200,000价卖给了美国联邦政府。不过,直到1959年美国才立阿拉斯加为第四十九个州。东正教曾经也是俄罗斯人的国教,后来日落西山也没多少人感到惋惜。尽管,它现在依然存在,依然拥有如大教天主教和基督教一样的教徒。可是,还有很多人对东正教感到陌生。字面上感觉,也感觉到它的古老和荒落的时间停留在阿拉斯加这块冰天雪地之上。也许是阿拉斯加人口稀少的缘故,我完全失去了对东正教在阿拉斯加拥有百分之九十本土美国教徒的想象力。望了一眼那位年轻的女信徒,她的身形就使我认出一个俄罗斯民族的体魄和语言习惯来。因此,即使是夸大的数字,我也相信了。
时间是荒落了,而我被折腾得无法安静。历史,曾经使这里有印第安人,从亚洲,跨越白令海峡来到这块雪地。多么难以想象啊,究竟印第安人是什么人?蒙古人?西藏人?中原汉人?那被风雪袭击过的充满大自然野性的粗线条的脸上轮廓,如果要与长袖只会诗词歌赋吟诗赏月的汉民族扯上关系,那实在太不好玩了。排除这个,那他们是蒙古人吗?或者西藏人?两万年前就有了印第安人,当然,这“印第安人”是哥伦布乱来吓想到的结果。但是,这毕竟是个具有历史意义的称呼。有了这个称呼,“印第安人”,立刻就想到哥伦布,之后还有一大串一大串的像土豆番茄那样的历史事件使人无法忘记。不管怎么说,本土美国人是亚裔人士。这使我对于他们感到亲切。
安克雷奇的早晨是宁静的。由于今天不是周日,因此也看不到很多教徒或者他们礼拜的仪式。记得在巴黎,凡是富丽堂皇的教堂肯定是天主教,寒酸穷困的教堂是基督教。而这里,是木头房子,但是,里面的器具却有天主教的华丽之处。它比不上巴黎圣母院那样举世难得的建筑,座落在塞纳河旁边,悠然地走在路上就能听到钟声。可是,雪地上能远远地看见一个古老的教堂,会使人感到温暖。教堂,永远带给人安宁的感觉,而宗教的博爱,也永远带给人心灵的温暖。步出大门,这对于我来说也算陌生的古老宗教,在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我有幸亲临了此地。我在我的记事本上深情地划上一个符号,让自己知道,我的时间已将近完结,因为天黑了。才四点钟,是的,四点了,该回去的时候了。可我今晚临晨就得离开整个阿拉斯加了。为此心酸,我相信,我会再来,或者再回来。
于ANCHORAGE DOWN TOWN,写于车上。
安克雷奇国际机场使我难过。飞往拉斯维加斯的航班是凌晨1点59分,而我11点已经在候机舱。庆幸,拉拉致电来,问为何这么冷的天去那么冷的地方旅行?我说,我不是旅行,我是回来我的故地。她是不会明白我的,尽管我与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姐妹。但我相信,她理解我为何是我。我深深地爱上阿拉斯加,它不是另一个西藏。西藏每家寺庙都有神,而阿拉斯加,每条街道都是普通人。让我生活在阿拉斯加,那是我的终结追求。《向北,没有方向》,我将要写的诗歌,它不是海子的“远方除了远方一无所有。”那是精神的终极,也就是完了。一切都失去追求的意义。不是那样的,阿拉斯加有探索的意义,有生活在那里的意义。它安静,富有。因此,临走的时候,我到一家画廊隔壁的书店里买了一张阿拉斯加诗人KEN
WALDMAN的音乐碟。听他的朗诵,一边听他拉动班卓琴(BANJO),也就是五弦琴。独特的阿拉斯加民族音乐,与大众嗓喉有天渊之别。他是个很棒的诗人,我远在天边的精神难友。此行,最大的收获不是使我爱上阿拉斯加而是更加厌恶加州,比来之前更甚。加州注定是一个平庸的地方,而生活在加州的人,也将不幸地平庸着。
诗人KEN
WALDMAN的音乐碟,班卓琴叙述着微不足道的古老,诗人朗诵现代人的古老怀想。比起金斯伯格朗诵他的现代《嚎叫》要温情得多。我最爱的“冷霜的早晨”(COLD
FROSTY MORNING)以及“在后门的萨地”(SADIE AT THE
BACKDOOR)。是不是那个唱歌的萨地呢?不知道,但是,这个人很有诗意地站在后门。使我想起城市之光书店的那扇老门来“I AM THE
DOOR”。只要有门,人就不会孤独。我的心灵之门开启了,它救赎了我。再一次,救赎了我的灵魂。班卓琴,不是蒙古人的二弦马头琴,不是西域胡笳,但是,听起来,它们多像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乐器。充满浪漫但又神秘的古老的韵味。加上他的诗歌,我心中的难过开始得到解除并进入快乐状态。
明显,KEN
WALDMAN这个阿拉斯加诗人用独特的方式在有霜的早晨,在我的耳旁,告诉我阿拉斯加是每个诗人的故乡,不管这里零下二十华氏,那个游牧的爱斯基摩人已经来了很久,其实,两万年在音乐中只是古老的昨天。
2008-12-31 凌晨
《自由写作》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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