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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中篇小说(短篇小说)

汪建辉  

 

一篇小说:《一个应征的女人》

站在写字楼的顶层,有一种远离尘嚣的感受,远处的云像汽车的尾气一样从明静的玻璃前滑过。间歇有几只鸽子排着队从空旷的天空中飞过,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我可以想象到鸽哨的声音在空气中扩张的情景——梦幻、遥远、浪漫、想象——想象中甚至可以让声音随着阳光进入这间空寂的写字间,把它们容留在脑海里,回荡,将死寂的空虚赶走,从而走入幻想的世界之中。

我努力捕捉着这种声音,像一个猎人,在空洞的也许什么也找不到的空间中寻找。每一点线索也不放过,我想,我的样子可能有些可笑,但幸好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有必要担心模样太夸张。有可能的话我甚至可以将耳朵扯出体外,将它抛在天空之中,让它自由地倾听飞翔的声音。可是这却又不可能,因为人有着人的限制。

就在我在思想的天空中飞翔的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将我唤回到了现实之中,铃声急躁而迅速地涨满了屋子,不给耳朵留下半点其它的空间。我将电话拿起,是一个女人,声音显得有些犹豫:“请问…你是孙晶吗?”我说,是。她接着说:“我是英子,”也许是因为我确实想不起英子是谁,而吱吱唔唔地犹豫着,她便低声的补允说:“就是那个应征的人呀!”我这才想起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在报上刊登了一则征婚广告(因为他没有正式职业,又居无定所,信件由我来转),的唯一一个应征的女人。

她说:“我就在你的楼下,”停顿了一下,见我还没有反应,又接着说:“是我上去,还是你下来。”

我马上说:“太突然了,你还是别上来。楼下有一个茶铺,你先喝会儿茶,我马上就下班了。等下班后,我再带你去找小东。”说着我便挂了电话。

 

现在我该整理一下思路,好让大家可以更顺利地进入这个故事之中:

我和小东是患难朋友,原先都是自由撰稿人,以写稿卖字为生,可是随着加入这一行业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只有出来打工,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份工作,而他由于身体看起来很单薄瘦弱(身高不足1.6米,体重不足80斤)而没有人愿意用他,他也就只有呆在我们合租的房里,漫无目地的写着小说与诗歌,希望有一天能够一举成名。

在日子较好过的时候,也就是我们才开始当自由撰稿人时,有一天小东对我说:他想要找一个女人。他说:“温饱思淫欲”,这是前人对人性的结论,我不能让自己破坏了这一结论。他说:我们只有去应证它,让这一结论在现实中得到验证。这样才不会辜负先人的期待。

我不知道他怎样纠缠着将这些论调扯到了一起,而且看上去还很有一些道理。我无法反驳。以后他就开始了“对祖先的经验负责任”的验证,但由于身体及形像方面的原因,一直都无所建树。

后来自由撰稿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温饱思淫欲”的前提不存在了,他也就放弃了自己的目标与追求。整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心安理得的搞起了纯文学创作,要与那些小字辈的自由撰人拉开档次上的距离。他的投入使我几乎忘掉了他的存在,尽管我们还是住在同一间屋里。直到那一天他对我说:“完了,我写不出来了,我需要有一个女人,从古到今、从中到外,哪个大文豪没有美女相伴?我需要有一个能使我写出华表文章女人。”说着他从桌上拿了一张纸给我。

那是一则征婚启事,很短,但在文本上却很有意思:“本男人思维超前,性格多维,擅长写作,适于作较长远的投资,绝对是一支绩优股。本男人征婚条件:女人;活女人。凡满足条件者请致信孙晶先生转。”再以下就是地址。

征婚启事刊出近半年后才收到一封来信,我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情。而这之间小东经常问我有信没有,我说没有,他则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像刀子一样,似乎在怀疑我将他的信扣下了,将属于他的女人给劫走了。我没有理他,我知道这种事情是越说越说不清楚。越描越黑。后来他也就没提这件事。现代的时间和空间里像是被注入了大量的洗衣粉,无论什么东西很快就会被漂白洗净。

信是直接写我收的,没有“转”字。所以我就拆开看了,信写得很简单,大概意思是看了征婚启事后想与我见个面。

信里面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英子有些儿偏胖,在一片秋天的森林边上,她懒懒地躺着,将稍显得有点儿矮的身躯放直,这样就显得有些儿可爱,多少给人一种中世纪的贵妇人感觉。秋天的林子像火一样地燃烧,有些红透了的叶子落在地上,有些还像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这片森林在一个坡地上,坡斜斜地向下,一直延伸到她躺着的这个地方,出现了一条缝隙,而后就是一片平整的水泥地,看到这里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这张相片是在一个照像馆里照的,背景是画的,如果用油画的标准来分析这幅画,那么这幅画(像油画的照片)多少还有些粗糙、技法上也存在着不足。比如阳光是从森林的背后照出来的,她又是背对着森林的,那么她的脸应该是处在阴影之中,而不会像照片上那么明亮,清楚而轮郭分明。她的脸冲着镜头微笑着,可以断定她的笑容没有经过任何职业训练,平时也一定不常笑,因为她笑得有些儿僵硬,像是在被冰块冻住之后,在透明的冰中使劲地展露出的一个笑容。

 

到了5点钟,下班了,我关上办公室的门,下楼到茶铺去找她。茶铺里只有她一个人,加上看过她的照片,真实的她比照片上的要稍显短胖一些,我径直走向她,说:“走,我带你去小东那儿。”

路上我问:“是小东叫你来的?”

她也不说话,拿出一封信给我,而后就平静地望着我,好像是在说你别在演戏了,这封信不就是你写的吗?就像是我在唱双簧戏。我想没有必要跟她解释,等会儿看到了小东她就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上了64路公共汽车,坐下来,我开始看那封信,一打开信纸,我差点笑了出来,这封信像小东目前正在追求的那样,有着非常独特的文本,出人意料、出乎想像。

 

信只有一个大大的字:来。接着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行路说明:你从华阳来那么就必定是先到九眼桥,下车后再往前面走300米就到了九眼桥,过桥之后再走100米就到了64路公共汽车总站,付了1元钱车票后你就可以上车了。到青羊宫下车,记住一定要过马路,到马路对面你会看到有一个站牌,是17公共汽车的停靠点,车子来了之后无论有多挤你都要往上挤,因为这路公共汽车从来就没有空过,上了车之后千万别往里面钻,因为你很快就要下车,否则很难再挤出来。你在车上要注意数数,门开了3次之后就下车,因为没有人会报站名,即使报了在那样的环境中也无法听到。被像挤牙膏一样挤下车之后,你注意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找到一根贴有医治性病、淋病的广告的电杆,电杆的边上有一条小路,不要犹豫往里面走,到第2个路口时向左捌,你会看到有两排房子,如果你同时还看到这两排房了夹着一条两米宽的臭水沟,那么你的这次任务就基本上完成了,现在你只需逆着水流,向上走到第2个大门口,敲门,会有一个中年妇女来为你开门,你问“小东在家吗”?她就会告诉你我往在哪一间屋子。你上楼来敲门,我打开门,你会发现我正在写小说,桌上放着厚厚的一叠稿纸,还有出现在你眼前的充满智慧的头脑,这种感觉你喜欢吗?

 

正如小东信中描述的那样,经过那样的行走,我们站到了他的门口。太阳已经落山,将淡红的颜色涂抹在天边,另外还有几许昏暗。我和她站在门口,背对着阳光,阳光的余辉将小东的脸照得清晰而苍白。说实在的,小东长得有点儿丑,可他却喜欢自己的模样,因为他认为人长得越丑,才气就越足,是成反比的关系,所以小东怕的是自己还不够丑。

小东对着她笑了,露出抽烟太多而发黄的牙齿。问:“这么快就到了?”她显然有些失望,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含有一点儿抱怨,我说:“还犹豫什么,就是他——小东。”小东将身子让了一下,留出了一个空间,她走了进去。我对小东笑了一下说:“我去老张那儿,你们慢慢聊。”

说着我便下了楼,刚下楼没走出几步,小东从后面追了上来,我对他说:“我去老张那挤一晚,把做案的地方给你腾出来。”

听我说完后,小东放心的转身就回去了。

老张往在我们的对门,站在窗口就可以看小东和那个女人坐在屋里发呆。过了一会儿,那女人从包里拿出了一件毛衣,坐在床边织着,而小东则坐回到桌前写他的小说。那种气忿让我们旁观者都觉得压抑。老张说:“必竟是第一次。”我说:“是的凡事都要有开头,开始是最难的。”

天已经黑尽时,有人敲门,是小东。我和老张正在吃饭,他进来后就说:“我也来混点吃的”,老张指着对面问:“她呢?”小东说:“不管她,像根木头一样,进门后什么话也不说,”咽了一口饭之后又接着说,“我感觉她不是我需要的那种,刚才我试了一下,根本写不出东西,她不能给我带来灵感。”我问:“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呢?”他脸红着说:“即然送上门来了,不使用一下也太可惜了。”老张一脸严肃地说:“坏人、坏人,你是标准的坏人。”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吃完饭后,小东红着脸走了。

 

编辑王先生的想法

将稿子看到这里,编辑王先生也感到有累了,他将双眼闭上,让眼睛休息一会儿。但职业的素质要求他,眼睛需要休息,头脑却绝对不能休息。利用这个间隙他在想:“小东是标准的坏人吗?如果小东都是坏人了,那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吗?”

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判断事件的最公正的手段就是“察己则可以察人”。说通俗点就是:站在别人的位置上替别人想想。简单的说就是:换位思考。

如果是我,我会怎样呢?一个女人,一个送上门来的女人。在中国的历史上有谁拒绝得了呢?在可以查找的历史典籍中,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只有一个人,叫:柳下惠。

算算看整个人类历史中有多少人?几十亿,几百亿,几千亿。只出了一个柳下惠。其它人都是“标准的坏人”吗?打击了一大片对谁都没有好处。也不符合我党提倡的——团结多数——的原则。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对于这个送上门来的女人是迎?还是拒呢?如果一定要给一个答案,那么我还是会站在大多数人的一边。否则大多数怎么会成其为大多数呢?于是王先生决定将“坏人,你是标准的坏人”修改为“你呀,你呀”。

于是,王先生提起红笔将“坏人,你是标准的坏人”划掉,修改为“你呀,你呀”。

 

回到小说《一个应征的女人》中

望着小东的背影我说:他也不容易,一个作家成天坐在家里,几乎没有与女人接触的机会。只有通过征婚的方式来找女朋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放弃了当然有些可惜。

 

第二天是休息日,我躺在老张的床上睡着懒觉。老张一大早就出去了,9点钟左右,有人敲门,是小东。他满脸淫秽的笑容:“搞定了。真没想到那么容易得手了,昨晚我回去时她就已经躺在床上了,只穿了一件帖身的小内衣。看来她也很需要,她的脸通红,眼睛一直望着我,直到我在桌前坐下来,背对着她继续写我的小说时还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烫着我的背。我满身的不自在,但又不知怎样说第一句话,我这才感受到什么是第一次了,人为什么要把第一次看得那样重要。沉默着,还是她先开口说话,问我在写些什么。这可问到了我的拿手好戏来了,我对她说我在写一篇小说,主题是探讨真与假。故事说的是一个刑满释放人员,在一个发廊里遇到了一个发廊妹,发廊妹问他要不要做‘特殊服务’,他说:不,我只想得到爱、关怀。他要求她装成他的女朋友送他上车回家,她答应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很投入,后来她真的认为他爱上她了。为了演得更逼真些,他在上车之前给她留下了地址。回到家后他收到了发廊妹的来信,信中说要到他家来,与他一起过正常人过的日子。她不想再干这肮脏的工作了。他在她的来信的背面给她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说那只是一次交易,一场戏,是假的,劝她不要当真。他说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它们不能互换。这篇小说的名字叫《存在于一张纸两面的真与假》。”

我打断小东的话,说:“你的这个故事还有点意识。”小东说:“她也是这样说的。她说故事很有寓意,标题也很帖切、生动。后来她就说很晚了,上床睡吧!于是我就上了床,与她睡在一起,自然也就干了那个事情。看来不只是我,而她也很需要,我感觉的到她的饥渴与热情。”

站在窗口向对面的屋子望去,里面空空的,我问:那女人呢?小东说:“我送她走了。她不会再来了,我对她说我很忙,会给她写信,叫她来时才来。而我是绝对不会给她写信叫她来的。”

 

编辑王先生的家庭生活

看到这里下班时间到了,王先生关上办公室的电灯,夹起稿子,关上门就往家里走。

看到丈夫回来了,王先生的妻子说,橱房里的醋没有了,快点下去买一瓶。王先生说,没有醋将就着吃嘛,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妻子说,明天还不是要买,真是死脑筋。一边的五岁的儿子也在邦腔:死脑筋,死脑筋。在这种时候他总是站在他妈妈的一边。

王先生下楼打醋时想,那个征婚的故事再往下面不知道会怎样。那个女主角“英子”也许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去应征,绝对不会是为了那一夜的欢愉。想到这里,已经到了杂货铺,女老板问:王编辑要什么呀?他说:醋。女老板拿醋给他时说,王大编辑也要吃醋啊。他知道这女老板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有一回他对她说:我们就来干一次吧。她就不吭声了。他不喜欢这种敢说不敢做的女人,从此后也就不愿意再理她。关于英子的思路被打断了。王先生回到家里,将醋交给妻子,总算做了一件事。妻子就是这样,每天总要支配他干一件事情,以显示自己在家里面的权威地位。

女人的小心眼还能够逃得出他的眼睛?只不过这时的让步可换得家庭的稳定,“稳定压倒一切”,这是天大的真理,何乐而不为,即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自己——这也算是为“建设和谐社会”做出了贡献。况且看着女人的表演有一种目睹班门弄斧的快感。大智慧和小聪明的区别就是在这里。

吃饭了,刚到饭桌边就听到儿子在喊:又是醋溜白菜,我讨厌白菜。妻子说:儿子乖,妈妈给你炒了一碗好多好多油的蛋炒饭。听到这个承诺,儿子就不争了,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王先生说:你这样会把儿子教坏,凡事都要跟人争,为什么不跟大人一起吃?妻子说:你懂什么,从小就要陪养孩子的竞争意识,让他知道会争才会赢。王先生说:我也争过,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在吃醋溜白菜呢?妻子不说话了,眼睛里亮亮地闪着泪花,每当这时王先生就知道妻子赢了,他低下头开始吃饭。五岁的儿子在一边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的家庭是幸福的,为了表现这种幸福,他们在饭桌上要说一些很家庭的话。妻子先打破了僵局,说对面的李先生的家今天买回了一台空调,说是健康形的,能够制造出一种负离子,不仅能够调节气温,还有益于健康。安装空调的人在李先生家的墙上打了一个洞,通了一根管子进去,弄得李先生直叹气,说当时装修时没有留一个洞,真是老土,没有远见。妻子说:“听到没有,记住以后装修时一定要留一个洞。”王先生说:“我们哪里有钱装修房子呀,更不要说安空调了。”妻子说(每次说到钱她总是很兴奋):“我算过了,你每个月工资800多元,加上我的工资每个月我们有1500元左右,每个月省一点,可以存1000元下来,就算一年存10000元,那样只要四五年的时间我们就可以跟老李家一样了。”王先生想,女人就是弱智,四五年之后,世界会变成啥样子?那时候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先进的东西发明出来,那时候空调也许早已经过时了、落伍了。王先生没有说出来,他怕打破了妻子美丽的梦。有梦的女人可怕,没有梦的女人更可怕。王先生想,现代化的科技发明将人投入到了可怕的物质追逐之中,谁也不甘落后,人的一生就象是一场接力比赛,拼命地向前冲,向前伸出手去抓住新生产出来的机器……接着前面又有机器生产出来……。王先生不敢再往下面想,对于男人来说太丰富的想像力只能成为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包袱,他在下意识里将这个包袱甩掉,感觉上就轻松了许多。

 

在妻子洗碗时,天已经黑了,星星升起来了,但城里的人却看不见星星,知识告诉王先生五岁的儿子说:地下黑漆漆,天上亮晶晶。儿子望着窗外问:“爸爸,星星是不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太远了小冬冬才看不到它们?”王先生嗯了一声。儿子又问:“那书上的人怎么能看见呢?”王先生觉得有些烦,回答:“等你长高了,离星星近了就可以看到了。”

王先生与妻子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被零乱的灯光照得发浑变暗的夜空,妻子总结说:“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存钱。现在的苦,是为了以后的甜啊。”说完便睡着了。

 

小说《一个应征的女人》与女性作者

没想到没过一个星期英子又来了,她坐在小东的床边,在织毛衣。我推开门进去,吃了一惊,小东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责怪她:没有叫你来,你怎么就自己跑来了。听口气像是她已经属于他了。她不吭声,仍旧在认真地织着毛衣,仿佛自己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看着小东无奈的样子,我只有再到老张家去。刚到老张家,没一会儿小东也来了,他一进门就对我说:真对不起,又让你无家可归了。我笑笑,说:丢不脱了吧?小东说: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对她说。你去帮我跟她说吧,就说我们不是很适合,我需要的是能够给我带来写作灵感的女人,而她则使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家庭妇男。每次她一来了之后,世俗、平庸、现实、生活就包围了我,而我需要的不是生活而是艺术。老张在一旁嘲笑他:你的艺术就是自私、无赖、一肚子的坏水,艺术家并不都像你那样是个坏人。显然他还在为那个女人抱不平。小东没有理老张的挑畔,而是眼睁睁地望着我。我说:好,我去帮你说说。

回到了小东的屋里(也是我自己的房子),我看见英子没有织毛衣了,而是在看一张照片,远远地我瞟了一眼,正是她寄来的那张。她对我笑了一下说:这张照片我拿回去了。我问:为什么呢?她说:我跟他不合适,我想就这样算了。我问:刚才你怎么不对他说呢?她说:我一进门就看见他在写作,很真认,也很苦。我不想使他伤心,因为我从小也喜欢涂涂写写,想成为作家,也特别崇拜作家。看了征婚广告,我想他也许能够帮助我发表作品,但是从一见面时我就知道他不能帮助我,甚至他自己都无法帮助自己发表作品。他不是我需要的那种人,为了成为作家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她说:这次回来,我就是为了拿回这张照片。

 

看到这里,王先生忽然突发奇想,她要找的人也许是我。

如果她付出了代价,我能够帮助她把这篇小说刊登出来吗?总编的那一关可以过得了吗?小说的质量太差,就像质量不合格的电器,有些修理修理还可以将就着用,有些无论怎样打整都是废铁一堆。她的这篇小说可以修改得出来吗?

他抬起头望了望对面桌子的编辑部里唯一的女编辑,桌子是空的,今天她没来,如今的编辑部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按作息时间上下班。编辑部里的人都亲切地叫她女编辑。女编辑编发的稿件清一色的都是男性作者,而且王先生觉得都是一些文字垃圾,每次女编辑送稿子上去,总编都要说:太单薄了,不够丰满。女编辑就说:都是新生力量嘛,离总编您的水平当然差得太远,您老人家再帮我润润色,修改修改嘛。娇滴之情溢于言表。于是总编就不多说话了,大笔一挥:同意发稿。

女编辑与总编的关系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因为整个小城可能除了女编辑的丈夫和总编的妻子两个人外,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由于人们善意地隐瞒了一个丈夫和一个妻子事实的真像,所以小城里一直没有爆发出人们不愿看见的夫妻大战。小城人的善良是王先生一直乐意呆在这个小城市里而没有产生另谋高就想法的主要原因。

王先生正天马行空地乱想,一阵电话铃声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电话里传来了一位陌生的女性的声音,是编辑部吗?王先生说:是,请问你找谁?对方说:我是一个作者,就是《一个应征的女人》的作者,我想问一下我的稿子收到了吗?王先生说:收到了,收到了,我正在看呢。电话那头问:请老师多提意见。王先生顺口答到:好说,好说。电话那头说:那我马上就到编辑部来?王先生觉得有些突然,但又不好拒绝,只能回答到:好,唔……好吧。电话那头立即就挂了。马上电话又响了,王先生再拿起话筒,里面问:请问老师贵姓?王先生答:免贵,姓王。电话马上又挂了。

在这段时间里,王先生勿勿地翻了一下小说的后半部,大概说的是英子如何走出阴影,通过奋斗终于成了一个拥有十余万资产的小火锅店的老板。

约十几分钟,女作者就到了,王先生觉得似曾相识,越看越觉得像是在那儿见过,但又不好多问。编辑部只有王先生一人,女作者说:“王老师看上去真年轻,原先我还想着是一位老先生呢。”王先生说:“你不是年纪更小,年轻有为啊。……噢,是这样,看小说中的叙述者,我还以为作者是个男性呢?”女作者说:“我想,我想……以第三者来讲述,也许会更客观些。”王先生说:“但是,如果用第一人称述叙就会让读者感觉到更真实些。”

……

女作者脸显得有些微红:“王老师见笑了,还要请老师多多指教呢。”王先生说:“好说、好说。”女作者说:“那就请给我提提意见。我洗耳恭听。”

王先生觉得自己像是呷了一口醋,但又不好发作,况且面对的又是女性作者。而且不论在任何情况下王先生总是会认真地谈论文学作品,如今谈文学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能够听别人谈文学的人就更少了,简直就要成了珍稀动物。想到这里王先生有些感动,他想,在现在、在全世界、在几十亿的人口中,也许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谈论着文学。王先生的眼睛里几乎就要流下了眼泪,他忍着泪水说:你的这篇小说我看了,还差一点就看完了,我先以一个普通读者的身份来谈一谈感受。读者要求的是动人的故事,并且在故事中获得阅读的快感;所谓故事就是有悬念、有高潮、有情感,故事中要有让人爱得要死与恨得要死的人,要让人们的爱与恨都发泻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从而完成一种消解,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说就是要能够使读者的力比多转移到自己的身体之外,从而起到缓解精神压力的作用。换句话来说就是:好的小说可以给人治病、疗伤。

女作者越听越觉得有些糊涂,但她知道自己的这篇小说不能给别人治病、疗伤,她自己的心病还不知道要找谁来医治呢。从王先生的一席话当中,女作者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的这篇小说不是好的小说。

女作者正伤感间,天已经黑了。王先生遗憾地望着窗外说:一谈起文学,时间就像是梭一般地在飞,好像时间也是在逃避文学。文学真这样可怕吗?他又自言自语到。

女作者说:王老师,我请你吃晚饭好吗?

王先生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让你破费。

女作者说:不会,我开了一个小火锅店,你去给指点指点。就算是尝脸。

王先生这才想起她就是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怪不得觉得在那里见过,原来这种感觉得自于她在小说中的描述。你的火锅店?他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你就是英子?王先生感受到了一种解开谜底的快感。他说:你就是英子,我就叫你英子,好吗。

 

英子与王编辑

打的只需十分钟就到了英子的火锅店。店面不大,但干净而整洁,给人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做了那么多年的编辑,今天王先生还是第一次与小说中的人物直接面对,这使他觉得像是进入了艺术的世界之中,一种虚构的与现实的结合使他兴奋而迷茫。像是回到了儿时的游戏之中;像是进入了蒲松龄的故事之中;像是得到了某种能力能够轻松地来回于现实与幻想之间。这种感觉没有艺术细胞的人是绝对不会有的。

 

只喝了两杯啤酒的王先生感到有些头晕,英子坐在他的对面脸被火锅熏得红得像红辣椒。王先生再次提起了小说的叙述角度:英子,你小说中为什么不用第一人称来写呢?这样才能让读者觉得真实,像是真正的窥探到了别人的隐私。这也正合目前的隐私文学潮流。

英子说:我目前也算是个小小的成功人士,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那段历史,所以就设置了一个第三者来作为叙述者,因此真实的我就从中逃开了。

王先生说:你可以换个题材,写一些其它的东西,比如说你的其它的一些经历。

英子说:我也不想写这个故事,但想来想去,我也想不出我还有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件。

人生就如面对着一杯淡水,虽平淡无奇,但人又离不开它。像火锅这种辛辣的东西,只能是人生中的一点调味品,就像她的那次应征,也许一生仅是那一次。

英子与王先生现在正品着火锅,他们也许都有些醉了,脸红得像开了两朵花。花朵在热气中沉沉浮浮,意境幽远而朦胧。或许是受了这气氛的感染,一种情感悄悄地爬上了他们的心灵。英子的酒气几乎就喷到了王先生的脸上,她问:王老师,你刚刚谈了一般读者对小说的要求,那么以你的专业的眼光,你说说我的这篇小说嘛!

王先生觉得头有点儿晕,不是思维跟不上语言,就是语言跟不上思维,总之他觉得脑袋里乱成了一团。他只有尽可能地简单自己的讲话内容:你的小说不错……唔,总的来说不错。要说有什么不足嘛……其实这只是小问题,也不算什么问题……就是,唔,上半部份呢很丰满,感觉不错,我是比较喜欢的;中间那一部份呢看起来有点毛毛糙糙,好像还有点空洞,水份太多,要挤一挤,把多余的水份挤掉,使它变得紧凑些,这样就更能抓住人;下面那部份,我还没有看完……只是翻着看了一下,唔,感觉短了些、也太粗,如果再长一些、再细一些,那么从头看到脚就会让人感到修长而完美了。……总之,还是要修改修改。

英子听了后感到有些糊涂,但看到王先生正盯着自己的身体上上下下的在看着——这正是王先生所讲的那种身体,上半身胖胖的,乳房大,但也有些下垂(上半部分很丰满);中间他臀部屁股的部分更大,就像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妇女,阴部上的毛及躲藏在毛毛下面的湿湿的黑洞(中间部分有些毛糙,还有一个黑洞,水分太多);下半身粗、短,而健壮、结实的腿(下面的部分太短、太粗,不够修长)。这都是因为在家做多了农活的原因——猛然间英子就明白了,脸也就更红了。

 

吃完火锅,英子打的送王先生回家,出租车上英子的手悄悄地握住了王先生的手,王先生闭着眼睛感受着从英子手上转过来的热力,心里酥酥的、麻麻的,但很快就到王先生的家了。他下了车望着往回开的出租车,心头就像掉下了一块肉。出租车与英子消失的街灯之中。

王先生回到家里,妻子正穿着拖鞋准备进卧室睡觉。王先生说:上面来了一个作家,培他吃饭所以回来晚了。妻子没有说话,因为陪上面来的作家吃饭是经常有的事情,理由还算充分。王先生知到妻子还是通情达理的,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看到妻子把拖鞋穿反了,王先生提醒她:你看你,鞋子都穿反了。妻子说:我知到,这样穿鞋底的两边都能够磨到,可以穿得久些。王先生说:那样不难受么?妻子答:只要能省下钱就行。王先生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冲到卫生间里呕吐了起来。

 

第二天,王先生一大早就来到了编辑部,继续读《一个应征的女人》:

 

看小东一脸解脱的幸福样子,老张有些不解的问:她为什么来应征呢?一定还有其它的原因。我说:我也这样想,她开始时不说,但我的好奇心确实太强烈,就像是要揭开什么谜,一再问她,她才告诉我说,原来她家在农村,父母亲死得早,从小就由哥哥带大,兄妹俩的感情就像手足。后来哥哥娶了嫂嫂,嫂嫂是一个悍妇,掌管了家里的一切,哥哥也像是变了一个人,总是听她的,唯命是从,我有些看不惯,经常与嫂嫂作对,嫂嫂把我视为眼中钉,一直想赶我出去。其实我也不想呆在那个家里,但必竟还是有点舍不得哥哥,况且一时也没有地方可去。

我在一家乡镇企业打工,暗暗地攒钱,偷偷地写一些小文章,想今后自费出一本书成为作家,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下班回家时嫂嫂告诉我说她拿了我的钱,去缴了计划生育的罚款。哥哥为了要一个男孩偷生了第二胎,第二胎是一个男孩,他们都很高兴,觉得罚款交得很值。完全不顾我的存在。我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后来在上厕所时,捡到了半张报纸,边解手边看,正巧就看到了那则征婚启事,没有办法,我只有走上了应征的这条路,想碰碰运气。且而启事上的他也喜欢文学,说不定还能对我有什么帮助。

 

王先生觉得英子诚实的可爱,她几乎说出了自己所有的秘密,但又不愿站到台面上来说,这样就增加了叙述的复杂性。使读者觉得故事经过并非当事人的转述而削弱了它的真实性。这比起当下流行的口述实录的文体,显得有些不合拍。别人把假的事情当真的来写,而她却把真的事情当假的来写。王先生觉得现在的文学像是站在了一个岔路口,一条努力迥避现实,一条全力迎合现实,该作何选择呢?没有答案,只有市场的需要,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供给什么。一切只为市场服务,他清楚地知到现在市场需要的是纪实文体。

王先生想应该建议她改写成口述实录的文体,标题可以改为《应征女人的稳私》。

想到这里,王先生拔通了英子的手机:英子,我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觉得你的这篇小说还是该用第一人称来写,写得越煽情越好,尽量让读者觉得真实,就像是隔着门缝在偷看别人的隐私,满足读者的偷窥的欲望。

英子说:那样不就等于将自己卖了吗?

王先生说:这样才有可能会出名,只要能出名就行了,别管它是好名还是坏名,只要有了名气就能够给你带来更多的机会。

英子说:好,我马上就过来。

 

编辑部里只有王先生与英子,他们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两双眼睛盯着那一堆稿纸。英子有些不放心:修改了之后一定能刊发出来吗?王先生说:不仅能发表,而且凭我的经验你还肯定可以成名。

英子拉着王先生的手说:你就帮我修改修改嘛,自己的小说,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你也知道,不忍心下手。这样吧,我请你去唱卡拉OK。

 

下午OK厅几乎是空着的,服务生职业化的礼节使王先生觉得人的情感像是披上了一层伪装。尽管大厅里是空的,但英子还是把他拉进了一个包箱。包箱很小,有些透不过气来,但是昏暗的灯光却能让人产生些大胆的想法,血液流得更快了,空气也不够用,呼吸也急促起来。电视屏幕上晃来晃去的尽是一些穿泳装的性感女人,伴随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的音乐在沙滩上、在大街上奔跑,胸脯一晃一晃地摇,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从小小的泳衣里掉出来。王先生有些但心,但也说不准是一种期待。

还是英子主动地依在了王先生的怀里,王先生的手也顺势放在了英子的胸脯上。英子问:你看这上半部份是不是很丰满啊?王先生说:丰满、丰满。”“中间那部份呢?英子又问。王先生的手趁机伸进了英子的短裙里:有点毛毛糙糙的,啊!还有个漏洞……下面呢?英子问,王先生答: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呢。说着两人大笑着滚成了一团。滚动中两个人的衣服越来越少,最后成了两个炽热的肉球。

之后,英子的脸红红的说:“我原先以为你们编辑都是君子呢!”

王先生亲了一下她的脸蛋反问道:“君子就不是人啦?”

“是,是。是人。”

“是人,就要干人干的事。你说是不是!”

“是。是。”

“……”

“你说,人干的事是什么事?”

“那事。”

“哪事?”

“就是坏事呀!”

说着,两人很坏的“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王先生感觉到了自己的人性的一种充分的解放。他也终于理解到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甘愿背上良心与道德的遣责而去“干坏事”。

 

从《一个应征的女人》到《应征女郎与征婚色狼》

由于有了动物本能性的动力,王先生日夜不停地在创作着。除了找准时机与英子“干上一回坏事”,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在了对这篇小说的修改之中。他的妻子也对他的这种变化感到很满意。因为没有事业心的男人是不足以托付终身的。有些时候在“想要”时,她会对丈夫表达出一种想要亲近的暗示,但是只要王先生说:“别闹,我正忙着啦。”这女人就会立即顾全大局的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坐到一边去织起了毛衣。一边织毛衣,一边在心中想着:天就要冷了,身上要加衣服了。

 

经过王先生的多次添加、修改、润色,最后将小说更名为《一个应征的女郎与征婚色狼》。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1973年4月25日,我出生于一个美丽的小镇,那是在一个春天的早晨我来到了人间,降生在万花丛中,也许正是花的原故,我自小就爱花,长的也像花,小镇里的男人都在背地里叫我镇花。我想他们的评选是对的。

我的名字叫英子,父亲是一个工程师,母亲是个医生,家里的环境在小镇里可以说是永远争第一。而我也一直像是生活在蜜糖里,无忧无虑,像一个快乐的天使。小镇里追我的男孩子多得可以编成一个加强排,但我不愿理他们,因为我有一颗高傲的心,谁叫我长的这样漂亮,和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呢。

我从小就有一个梦,长大了要当一名作家,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小学三年级时,我的作文就被《语文报》选用了,那时我收到了我的第一笔稿费,虽然只有5元钱,但我还是高兴得整晚都没有睡着觉。我在想,怎样使用这第一笔稿费呢,第二天,我用它为自己买了一只钢笔,准备用它来写更多的作文,爸爸高兴地夸我说:我们的小英子真懂事。妈妈也说:别人都说女孩子太漂亮了就不聪明,而我们的小英子是即聪明又漂亮。那时别提我有多高兴了。

由于家庭的富足,我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很顺利地读到了大学。那时我才17岁,又是第一次离家,常常因思念父母,下课后一个人躲在宿舍里悄悄地哭。我住的是学校里的宿舍楼,7个女生共住一间,相处得久了大家就成了朋友。

在大学里,我仍旧摆脱不了的命运,成了大学里的校花。我又高兴,又烦恼,漂亮女人也有漂亮女人的不幸,男同学们只敢在背后谈论我的美丽,而当着我的面则红着脸就跑开了,也许是觉得我高不可攀。比起我们小镇的男性来说,大学校园里的男生似乎缺少勇气,我怀疑他们是读书读了。这样我在学校里只有女性朋友,其中有个女孩叫李为,与我最要好,我们真是无话不谈。她说学校里的男生都太傻,如果她是男的一定要死皮赖脸地追我,死缠烂打,不达目的绝不摆休。说实在的,由于身处异乡远离亲人,精神上很渴望有一种关爱,我常常在早晨醒来时对自己说:今天谁追求我,我就答应谁。可是一直没有人有这个运气,摘下我这样一朵美丽的花儿。

有一天下课回到宿舍,看到同宿舍的女生们正围着看一张报纸,并不时发出嘘、嘘的感叹声,看到我回来了,李为对我说:英子你看这里有一个华侨在征婚,条件很高,我们是一定不行的,看来只有你出马才能“马到功成”。她把报纸递给我,我接过来看到上面有一则征婚启事:“美籍华人江小东归国寻女友。本人28岁,身高1.78米,美国哈佛大学毕业,拥有数十亿家产,在国内有公司,欲在国内寻可终身相伴的美女,要求气质及家庭背景均佳,本科以上学历,没有性经验……一经选定即将国内的公司交与其管理,并与其到美国成婚……”

李为对我说:英子,你一定要争取,如果你成功了,我们毕业后就一起到你的公司给你打工。我有些不愿意地说:“我不能把自己卖给钱了。”

李为说:“英子,你不能太自私了。要知道,牺牲你一个幸福的可是我们全宿舍人。”我这才想到应征还可以有这么伟大的动机与奉献。于是就想,去试试吧,反正他也不能把我给吃了……

 

王先生等英子看到这里时说,这样通俗小说的佐料就全了,有美女、有富翁、有知识女性、还有迷一样的大学校园及少女初开的情窦。

英子有些不明白:“英子为什么不愿意应征呢?”“个性”,王先生说:“这就是个性。”

后来在同学们的劝说下,英子还是去应征了,她去应征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同学们,因为这时她们就要毕业了,面临着找工作的问题,而如果说英子这次成功了,那么同学们的工作问题就解决了。在这样的背景下,英子的应征就是牺牲自己,幸福别人。

英子有些感动地说:英子真伟大。王先生肯定到:是的,真伟大。

 

……

第一次看到小东时,我对他的映像不错。我们约着在一个咖啡厅里见面,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站在咖啡厅的门口,风度十足,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他选的这家咖啡厅高雅而宁静,每一张桌子上都燃着一只蜡烛,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服务生过来问:小姐要些什么?我说:咖啡,不要加糖。服务生又问他:先生要些什么?他说:一杯冰水,谢谢。

在咖啡厅的烛光下,小东说:我决定了,就是你,明天你收拾一下就搬到我那来住。看到我有些吃惊,他又说:对不起,我有些太直接了,请愿谅。现在在美国很流行试婚,在结婚前就住在一起,可以相互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对婚姻是有好处的。当然,如果你暂时不习惯我们可以不住在一个房间里,等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了我们再住到一起,当然这完全由你来决定。

我有些喜欢小东美国式的直爽,那种欧式的贵族风度,在学校里的那些小男生的身上就是拿着放大镜也根本就找不到。于是我就同意了小东的要求。

回到学校的宿舍,室友们围了上来,李为问我情况怎样。我说:他同意要我了,明天我就要搬到他的别墅去住,上下课由他派专人专车接送。,她们高兴地围着我喊:成功罗……成功罗!

 

读到这里,英子问王先生:江小东不像是婚姻骗子嘛。有这样的骗子,谁都想当受害者。

王先生说:再往下面看你就知道了,小东在美国有老婆。在中国英子只不过是他养的一只金丝鸟。

英子把稿子还给王先生说:我不看了,你给我讲讲后来呢?

王先生说:后来,英子知道了小东的秘密后便产生了杀死他的念头,可是再一想又怕坐牢,于是她就想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背着小东也在外面找了一个情人。谁都不吃亏,皆大欢喜。故事里情与情纠葛、爱与爱缠绵,感人至深。

英子又问:再后来呢?

王先生答:后来……英子终于飞出了鸟笼,与她所爱的人结了婚。并努力写作,后来,终于成为了一名作家,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听完后,英子松了一口气,故事终于结束了。

 

后来……

后来,英子的这篇小说《应征女郎与征婚色狼》发表了。小说发表在《小城文学》1999年8月号上,有兴趣的读者可自己去查阅。

 

小说发表后,英子成了著名的“隐私类”小说的作家,稿约不断,并四处签名售书。

小火锅店更名为“英子隐私火锅庄”,并因英子的名声日盛而生意兴隆。

王先生后来想与发妻离婚,英子阻止了他的近乎迂蠢的行为,并开导他说:我需要你仅仅是需要你帮我发稿子,而现在没有这种需要了,我们的关系也就可以因此而结束了。

王先生从此后大彻大悟,逢人就说:“文学死了,”如果你停下来用目光望着他,他就会贴近你的耳朵低声地说:“是我杀死它的!是我亲手杀死它的!!……”如果你还有耐心站着,他就会跟你说一个关于被修改了的中篇小说的故事,他拿着那期《小城文学》翻开其中的一篇说:“原先故事不是那个样子的……完全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说来说去,听的人也弄不清他说的故事是个什么样子的。浪费了别人的许多时间,在这个时间就是金钱的时代,也就等于浪费了别人许多金钱。

从此小镇里没有一个人不讨厌他、嫌弃他。

 

后来……小城流传出了这样一句格言:不要停下来听(让)人说出第二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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