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鸳鸯
(小说)
◎
晋
逸
从餐桌邂逅直接到厮缠于床第。
把这个连接起来的纽带,就是酒吧,午夜,酒店。
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抽烟,看着那个男人穿裤子,每个男人穿裤子的时候,无一例外地漫不经心,心绪不宁,至少一个宿酒未醒的的男人,因着床上的女人而无法理直气壮地穿裤子。那个样子让男人自己去看也会觉得鬼头鬼相。
他们昨天才认识,或者说,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认识,他们都不过是对方的猎物,不需要用太多言语去分析自己,不需要用太多好奇心去洞悉对方,一宵过后,他们再也不会见面,因此他们节约怜惜和温存。
“把火机和烟还给我,谢谢。”他客客气气地说。“少点抽,你不象会抽烟的人。”
“昨晚开始学的。”她满不在乎地把手里把玩的火机和烟抛给他,顺便下床穿衣服,跟他相比,她明显利索得多。
“这个不是我弄的吧?”他指了指她右手臂,上面有一滩淤伤,随后发现她大腿上也有伤痕,心想:真糟糕,昨晚酒吧太黑,又喝了那么多,没注意验货。
“就是你弄伤的,打算怎么赔偿?”她似笑非笑地回答。穿好衣服以后,他再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她长得很高挑,纤纤瘦瘦的身段,一张精致的脸蛋,尖细的下巴,连同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竟然美得有点病态。放下手中的烟,全然是一副良家妇女的模样,一点都不象经常在酒吧玩一夜情的人。
他说:”明明瞎扯,你大腿上的伤口结痂都是深啡色的了,怎么可能是我昨晚弄的?你当我是羔羊?”
“哦,那是我记错了。对不起,羔羊是什么意思?”她依旧是一副慵懒倦怠的样子,从手提包里拿出梳子,刷刷两下就把头发理顺了,一头乌黑的头发,在前额剪出整齐的刘海,剪这样发型女孩不化妆的时候象个乡下姑娘,化了妆又变成了埃及妖后,可在她头上,横竖看都不象头发,象是一张漆黑的头纱,作用仅是掩盖某些东西。
他没回答,突然对她身上的伤很感兴趣:“打架弄伤的吧?还是之前的男人弄伤的?”
“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还有今晚的房租,我想继续睡在这里。”
“你真酷,可是,我恐怕不行了……”男人说不行二字的时候必然猥琐又闪烁,他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下只觉得饥肠辘辘,双腿发软。
“别想歪。你给了房租以后请回去,你不穷,你的钱包里现金有6000多,还有4张信用卡,我昨晚可以拿走的。”她欣然笑了,看他迟疑着,她说:“我只是不想回家。可是,我差不多快没有钱住酒店了。”
他当然不穷,可是去酒吧找女人本来图的就是刺激,否则还不如给钱召妓。他咳了一声,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这样跟我要钱,对我的男性魅力是一个打击。”
“我现在去找一个愿意给钱的男人,但愿还来得及。”说完她拿起手提包转身走了。
他突然意识到象她那样的女人,要找一个肯付房租的男人确实很简单,甚至那个尚未出现的男人值得他现在就去嫉妒,而男人是无法与嫉妒共存的。他追出去找她,一把楼着她说:“这样好不?你的故事如果够精彩,我在这酒店开一个星期的房间给你。”
“你的意思是,为了房租我得编造精彩的故事来解释我身上的伤疤的来由?”他们在酒店的西餐厅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她问道。她的腿斜斜地从黑色裙子的开衩里伸了出来,给了男人足够的狂想空间――只要男人能够领略,这修长的大腿就是最好的素材。
他说:“我当然不希望受骗。”可是他知道自己犯贱,他已经做好被骗的准备了。
她的回答很出乎意料:“没什么故事,是我老公打的。”
“所以你不敢回家?”
“你以为我会害怕?不,我习惯了。手上的是掐出来的,腿上的是踹出来的,你还没见过他用火机烙出来的伤疤呢,那个你看了可能会兴奋。可惜我生命力特强,身上没留下多少能让你感兴趣的疤痕。”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吃得很认真,回答得也很认真:“何况以后他也不会打我了。”
“你打算离婚?”他对她同情起来,对故事却感到失望,用一个星期的酒店租换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明显很吃亏。就算理由是因为她的美色也说不过去,美丽的女人通常都有价码,她的肉体在昨晚还是免费的,今天居然变得那么昂贵。
他呆呆看她,发现她竟然连切牛排都那么理直气壮,神情庄重地拿着餐刀极端仔细切着,切完慢悠悠地往口里送――他突然被迷住了。
“不是,那么碰巧看见昨天的晚报说,有某人家里煤气管泄漏,死了一人,那么碰巧居然是我家,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那么碰巧是我老公。我一时心情愉快,昨晚就跑去酒吧喝酒庆祝了。”她咯咯笑起来,那样子象是在评论邻居的女儿做了件丢人的闲事。
“这么多碰巧?呵呵。”他冷冷地打了一个寒噤,都说床上的女人是纯正的女人,可他觉得床上的女人只是纯正的雌性动物,只有下床穿上衣服,穿上人性,这一只雌性动物伪装成人,变得复杂而可怕――这才叫纯正的女人。
“怎么没有,按你说,我昨晚去酒吧,遇上你,我们今天在这里吃饭,难道都是安排好的?没有碰巧怎么成事?”她把他镇住了。
“你一定很恨他吧?”难怪说最毒妇人心,他没见识过最毒的女人,或许如今对面就坐了一个,丈夫刚死了,还跑去酒吧庆祝?爱爱恨恨的玩意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然而刻骨铭心的爱也罢,锥心刺骨的恨也罢,某年某日回顾起来,都如清风掠过湖面那般淡然。当初的执著毕竟可笑得很,男人女人互相诽谤互相倾慕,互相爱恋互相仇恨,地球照样旋转,眩晕的只是男人女人而不是地球。
“恨?”她抬起头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他,很诧异地,仿佛他的话是个新鲜的问题,把她难倒了:“只是比较过了,觉得没有他,我的日子会更好,跟恨没关系吧?”
“他经常打你?”
“恩,我会说:是的,那样你比较乐意给房租。”
给了房租,他觉得自己有留宿的权利,饭后力气回来了,他关上房门就拦腰把她抱起来直接放在地上,顺势把她压在身下,一边啃咬她的耳朵一边寻找裙子的拉链。黑色的连衣裙把她雪白的肌肤衬得近乎浅蓝,在灯光下成了半透明的玻璃。任他怎么摆弄她都一动不动,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拉链头,背后腰间通通搜索了一遍,他不耐烦起来:“找不到,你自己来好不?乖了……”
“这是我的房间,我想叫你滚。”她淡淡地说:“可是你给了钱,我不怎么好意思。”
“你知道就好,我为什么要滚?”他喘着粗气继续寻找拉链头,牙齿稍微用了点力,她的耳朵吃痛,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半带调情地说:“不要逼我用武力。”
“先去喝酒吧?这下我没心情。”语气冷冷的,却还是为他维持住男人的尊严,她用语言把他推开而不是用手。反正时间还早,他没必要为这点事情和她翻脸。何况女人的花招玩来玩去也不过是保持适当距离和欲拒还迎之类的,到什么地步男人才算真正的可以死心,他自然能悉其分寸。
在酒店的停车场他把所有的口袋翻遍了都找不到车钥匙,她才悠悠地从自己的手提包里面套出一串钥匙递给他,说:“你家的门钥匙也在我这里呢,景豪苑11栋603,呵呵,有钱人住的地方。我要是狠一点昨晚你家已经空了,出来鬼混也得带个心眼呀!”
“别吹牛了,昨晚你也醉得一塌糊涂,你以为我是死人啊?”他嘴上那么说,心里咯噔警惕起来:这女人是个有心计的,自己千年道行可不能毁在她手上。
“我有没有那么容易醉,喝过才知道。”
“这算是下战书?”
“嗯,算吧,除非你怕了。”她仰头一笑。
“怕是什么玩意?能吃不?”他也把头一仰,做了一个:来就来,看谁怕谁的表情。
还没开始喝他就发现自己上当了,昨晚自己怎么到酒店的依稀记得清楚,可是她什么时候翻过他的钱包笔记本和如何把钥匙全装自己的包里面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仅凭此就可以说明自己的酒量比不上她,既然这样,她现在明摆着用激将法,自己连想都不想就上钩了。
然而他也不是很担心,如她所说,要图他的财物昨晚就下手了,不用等今晚再来灌他。她看来只是图个好玩,难怪前辈们都说:女人真可怕,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更可怕。
趁她上洗手间的时候他跑到吧台要了几份昨天的报纸,翻了一遍,根本没有她所说的煤气中毒事件。“这婊子撒谎!”他肚子里骂了一句,但庆幸自己早有了心理准备。翻报纸也是想摸清她的底细而已。如今仅证实了她撒谎,还来得及赶紧收回方才付出的同情,可对她还是一无所知,还是落于下风。他下定决心:“想玩就陪你玩,看你玩出什么来。”
“我女朋友漂亮不?”他眼睛盯着洗手间门嬉皮笑脸地问吧台的调酒师。
“很漂亮,你的艳福不浅哪。”
“昨天刚认识的,以前来那么多次也没见过她。”他试探着。
“是生面孔,我以前也没见过她。”调酒师意会到他想打听的内容,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一会我帮你问问服务员。”
“不用了,你帮我去找个厉害喝酒的人来,装作是我朋友。”他随手塞了一百小费给他。这时候她正好从洗手间走出来。
“好兴致呀,跑去跟调酒师侃大山?”
“找他要点解酒的药,他们都有秘方。”他故作神秘地说。
“你还没喝多少呢就怕了?”
“是为你准备的。他还给了我一包春药,就看你敢不敢吃。”
她嫣然浅笑着拿起杯子一干二净,然后看着他:“一起吃呗。”
凭这股豪情已经决定她非醉不可,没有几个豪情的英雄可以赢到最后。他想道。坐了没多久就有人搭他的肩膀,他装出很惊喜的样子说:“哟,小陈。这么巧?一个人?”其实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那个人熟练地戴上“小陈”的帽子,坐下来以后,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使命---把她灌醉!
回酒店的时候她已经不大清醒了,但没有闹事,只是半闭着眼睛随他搬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乖得象只羔羊,仿佛对前方的屠场充满了憧憬。他得意洋洋地笑了,既然她强调世事一定有碰巧,那她栽在自己手里也只是意外而已。这次他居然找到了拉链,就在胸前,丰富的经验养成了他固定的思维认定拉链应该在背后或腰间。他把她脱光了,然后捏了捏她的脸颊,有点心疼起来,这么漂亮的脸蛋底下居然藏着一个魔鬼,或许美丽的女人天生就是魔鬼!可见魔鬼实在很具备诱惑力。
这次没有碰上任何的阻碍,他一用力就进入她的身体,胜利之余又觉得有点失望。她被弄醒了,叫喊起来:“不要!”
“你刚才的神气到那里去了?再来一夕疯狂?”他非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用劲了。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她看起来很难受,用手撑着他的胸口想推开他,却又没有多少力气了,最后她哀求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你不就欠操么?我这样操你不爽?那就换一个姿势!”
“你是狗养的!”她皱着眉头骂他,又象是有气无力的呢喃。
“你又是什么?一个女骗子!什么煤气中毒什么丈夫虐待你?你以为男人很好耍?”
“我没……有骗你!”她也不再挣扎了,抽抽搭搭地说。
“你说的报纸在那里?找出来我瞧瞧?我告诉你,我已经找过昨天的报纸了,压根没这回事。你要么就是个大话精,要么就是得了臆症。”他喘着粗气,恶作剧地说:“看见你这模样我真的很兴奋!”
她睁大眼睛冷冷瞪着他,眼里含着泪水,瞪了一会慢慢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最后他有气没力地倒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发笑,按说他不是那么小气的男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应该也不值得他去恨,可当他把她压在自己身体下面的时候才意识到那是在报复,报复些什么却不甚清楚,报复完了,竟然没有意想中那么痛快,甚至报复完了自己还在生她的气。原本以为她应该暴跳如雷,应该恼羞成怒,于是她的冷静在他看来显得很诡异,他又想刺激她:“无语了吧?”
“临近的城市死了一条狗,你们这里的报纸会报道么?”良久后她把头转过一边不屑地说。
他的脑袋轰然被炸了一响雷----这问题他之前没有想过,甚至没有用过其他的方向去否认事情的虚假性,如果她不是本市人,晚报上没有登的事件不表示没有发生。如此,便很可能是他一开始就用男人虚荣和自作聪明戳伤了自己,继而迁怒于人,尤其是卑鄙地迁怒于一个可怜的女人。他还在想着究竟要不要相信她,沉声问了一句:“你是那里人?”这么问着,等于九成相信了,女人的嘴巴会撒谎,眼泪却通常都是诚实的。
她躺着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另一侧。他终究不够无耻和残忍,不由得胆怯心虚起来,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用沉默表示理亏。
沉默了好一阵子,她还是不说话,肩膀一起一伏的,估计又哭起来了。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挂在耳垂上象一枚钻石耳环。他的口气软下来,半哄着说:“我一时气急了,没想到那么多,要是错怪了你,就哼一声吧?”过了一会还是不见她说话,他柔声说:“对不起,别哭了好不?是我错了,你要是不肯原谅我,我就……我就要抱你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她终于慢慢说了一句话,眼神又覆盖上薄薄的一层疲倦---她又成了没有喝醉之前的那个女人,武装得象一只刺猬,浑身充满侵略性。“我的地址:Q市14区凯悦新园1区8座,我男人叫沈文安,呵呵,很文气的名字,对吧?可惜名不副实!每次喝多了他就揍我,高兴的时候用手打,不高兴的时候随便找到什么就用什么。我还曾经给他捆起来用火机烙着玩,些你都可以去核实。”
“我信了,都道歉了还想怎么样?我只是以为你骗了我,一时鬼迷心窍了。别再生气了好不?”他讪讪地陪笑着说:“唉,女人可真不好惹!”
“算了,我自找的!”她从他上衣的口袋里找到烟,坐起身点燃了一根。
“他那样打你,你没想过离婚?”他很奇怪每次说起丈夫打她的事情她总是淡然带过,仿佛一切都是应该的。
“现在已经不用考虑这问题了,对吧?我曾经两次被他当狗一样打得住院了,现在他自己不也正好在医院的殓房里躺着么?”她冷笑了起来:“同一家医院呢,我住过楼上,现在他住楼下,我还能走出去酒吧喝酒,他却永远都爬不起来了,你说我还需要计较什么?”
是的,个人不管做了什么坏事,死亡可以将他清洗成一个彻底的好人,罪孽是他最丰厚的陪葬品。也正因如此没有几个坏人活着的时候舍得花时间去审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他们宁可邪恶得彻底一点,也不愿意改过自新,行恶之后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他们来说是最可耻的!
他说:“这真是报应!”
“在等报应岂不是太可笑了?我要是也在等,没准现在躺在殓房的人是我呢。”她突然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几个字:“是我杀了他!”
“开什么玩笑?哈哈哈,就凭你?怎么杀?”他嗤之以鼻,可说这话的时候一阵酷寒从他的脚尖慢慢冒起,一直延伸到腰锥,再到胸口,他冷得连心头都冰凉了,如果这是真的---事实上他现在对这一切是否真实竟然连一点怀疑都没有,这是真的话,他的身边如今躺着一个杀人犯或精神病患,甚至两者皆是!而他突然努力回顾自己或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一个月前出差,我就开始逐步把煤气软管的一个地方折损了,上面压了个装满水的面盆,看起来就象因经常受折压而损裂的。平时我自己总是关上煤气阀用电烧水洗澡。我知道他出差回来必然会先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必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那时候他必然会先去泡个澡,必然一泡就是半个多小时。那么多的必然就是他非死不可的因素!那天他差不多天亮才回来,我帮他放好水,关上浴室的窗,假装要把面盆里泡着的衣服拿出去晾,把面盆拿走了。煤气就慢慢布满了房间,如果他觉得空气闷,他会自己去开窗,窗上就只有他的指纹,我原本打算梢后再用晾衣服的叉子从阳台上伸过去把窗关上。结果他连窗都不开,我晾好衣服再把该清理的东西扔掉就走了。那狗东西命该如此!”她哈哈大笑起来:“我干得漂亮吧?杀个人有何难?我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不错。”他颓然回答,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究竟是害怕还是疑狐自己都没弄清楚:“你没打算自首?”
“我走的时候坐火车,车票是三天前的,但三天前我没有登上火车,火车真仁慈,车票在三天内总是有效的,呵呵。”她不理会他的话,继续说:“这儿是我娘家,我回来赶我妈妈的尾七。但我看见报纸的时候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痛快才去酒吧喝酒的!这身上穿的是丧服。”
“你还是没打算自首!”
“我确实没打算自首!”她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一切不是很完美吗?为什么要自首?妈妈得了肾移植5年来,我为了要钱治她受的苦怎么可以白受?我现在也没拿回什么,只拿回我的自由而已,这很过分吗?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我没有偷没有抢没有剽窃没有掠夺,为什么要自首?为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能审判我?”
“闭嘴!”他蓦地啪一声扇了她一巴掌,然后穿好衣服开门走了出去,身后只听到她彻骨的狂笑声……
他一回家就倒头大睡,连梦都来不及做,醒来的时候仍觉得在梦中,他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活在清晰里面,那两个晚上的遭遇出现以后,善和恶互相乱伦,现实和虚构交合联婚,浪漫和丑恶成了峦生姐妹,他上班下班,睡觉吃饭,总不时听到那女人的冷笑。那女人最后能不能逃脱于法外?那女人还是住在他开的房间里晚上去酒吧卖醉?他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第四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我去自首!”
是她!声音还是冷冷的,但是很清醒,他突然在想:那两天晚上,这女人究竟有没有醉过?
“想通了?”他其实可以帮她一把,一旦她涉嫌谋杀,他可以帮她做假证供提供不在场证据,他可以承认自己六天前就和她在一起。这些他都想过了,但是他没有说,凭什么呢?仅是一夕的情缘,他没必要犯这个险。
“是的,我下午就回去,警方已经联系上我了,要我回去协助调查。这世界上每天那么多意外,真够他们忙的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你的电话我早就记下了,打给你只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一是,你可以放心,不会牵涉到你。二是,我们第一天晚上其实什么都没做,你带我回酒店以后,只是搂着我睡了一晚,第一次有男人那么对我,那么温柔地搂着我却什么都没做,谢谢你!”
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脑袋一片空白,错愕之际电话那头喀一声挂断了。
时空就在那一刹那停顿了,行人车灯在他身边呼啸而过,流云清风在他身边呼啸而过,手里握着电话,他只重复又重复地问自己:去Q市找她?不去?去帮她?不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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