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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丽特·杰森作品选

格丽特·乌达尔·杰森   
(Gritt Uldall-Jessen)  

京不特 译   

(《为玛利亚·抹大拉所写的独白》和《司提反的内心景象》曾在马尔默的艺术建院和哥本哈根的尼古拉艺术大厦上演。上演时,这两个独白剧是在同一个剧场里的两个台上同时演出。)

 

为玛利亚·抹大拉所写的独白(独白剧)

 

从十字架的脚下,她向被吊起的他说话
那年轻的司提反为他而死
她作为门徒服侍他
但她也是在向所有到场作见证的人们
说话。她站在那里仿佛是站在自己没膝的
墓中,与此同时,生命正在离开他
这个被钉上十字架的人。

故事从结尾开始。
在骷髅地的山坡顶,地形好象是
人的头盖骨。
泛滥,她曾这样说。那时和现在都一样。
想象泛滥。这看来本该是如此:
她,玛利亚·抹大拉,站在
十字架脚下的门徒,这个马上就会从她的跪伏中
站起的玛利亚,在泪水中把油膏罐
挟在手臂下的玛丽亚·抹大拉画像,
她用来拭抹的披散长发,
玛丽亚,她这个不知上下、感觉不到
前后的,玛丽亚,她来自抹大拉,那一方
富饶的土地,常在旅行中接客,她需要
的是七情,按照故事上所说,他治愈她
驱赶掉了这七情。[1]

那时候的天气是特别地干燥。
每一步迈出都有尘云扬起。比通常
有更多嘎嘎的响声。头发乱糟糟。
牙齿之间和脚趾之间的石子。她步行
在这个早晨到处走,觉得自己
如同这样一种乌有——在某一天这乌有会变成
某种东西。
在身外她看见忙碌的人影。
背负着货物的陌生骆驼。在想象中
她觉得自己加入了许多货队中的
某一队;一个潜隐的旅客,离开了
自己的一方土地而流落到他乡。
看来她似乎是属于
任何一个地方。

此刻被钉上十字架的这个人,在那时来到城里
像一个客人。有人说,这个看上去像穷人一样的
他,是不同于那普通世界的
陌生人。这是什幺意思?城里的
耳朵、眼睛和嘴巴们伸展得
更大了。现在会有节日了。并且它们
全都从它们的隐藏之地冒了出来
他们要看他的不普通性是什幺。
故事可以开始了。但是什幺也没有
没有任何场景发生。可聚集起的
只有贫困和疾病。盲者们知道得
更清楚。他们更愿意等待那
非同寻常的东西只为他们而呈现。
神迹、奇事和特异的技能能够
赢得死者们的关注。但并非
也理所当然使她留神。

发生了什幺?
她记得,她为了那别的东西
而离开了她所熟知的东西。他们的路
到底是怎样交叉的?
那时,她就像往常一样坐在她的
头发上、坐在她的文字上,做出了决定要
离开自己的城市抹大拉。抹大拉,
除了那个在十字架上的人曾在那里逗留过、以及
它使得她有了这名字,这城市
对这故事有着怎样的意义?
差不多到了下午开张接客的时候。
她和更多的几个谈了话。交流了
各种故事。那是一些脚,
在下一个客人进来
的时候,她马上又忘记了
它们。她主要是在
倾听。竖起健全而发聋的耳朵。一颗
喉结。一道眉毛。一绺头发。有人说了
关于她的事情,说她不知上下、感觉不到前后。有人说了,
说她的美丽应当受惩罚。但是美丽无疑只是
相对于那些看她的人们而言。
一个贼的眼睛很愿意去把别人看成贼,并在
一路上做审判。
要使自己能够进行这一天的交谈
可以用掉一个上午的大部分时间。头发
要上油和梳理。脸要洗一下。
脚腕抹上油,关节要拿捏得咯嘎作响。
在以许多语言说话说了一整个下午
之后,她有了各种各样的故事。
这时她会觉得是如此不安宁,乃至她
几乎无法在她自己的头发上
继续坐着。
于是她能够拜访那内在的城,她所说的
抹大拉,头发是城门而眼睛
是看门狗。她曾坚信
她早晚要与那此刻被钉上十字架的人
进行交谈。
但命数等在那里。

她曾说及关于她自己,她说她是一件好
礼物。她使得那些在窗前的人们兴高采烈。要说陶醉
她是没有。更确切地说是精神振奋。她
不沉默。故事继续。有耳朵的人
应当听见。那有眼睛的人应当看见,正如
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所说。油灯
在她的美丽之前燃烧完全如同篝火。
她像一方土地那样茂盛。经常接客。
众多的客人。满是新的故事。
没有高声。她为今天、为明天
为那将要到来的东西而庆祝。

她曾去那法利赛人西蒙的家里
做客。那此刻被钉上十字架的人有过一张脸
她觉得这张脸看起来像是她的脸。这好象是
向下看在如镜的水面上。她的泪水
在这一烦心的辨认中喷涌出双眼
并滴落在他的赤脚上。她除了自己的
头发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用来
擦干它。
他不说话,她不说话,但是他们进行了
一场谈话。以这样的方式,他对她说了
在那同一个头盖骨之下她是一个
而不是几个不同的人。
在擦干了他的脚之后,她用一些她
所带的香膏涂沫了他的脚。也许这次
遇会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是哪一个的玛丽亚,在一种思绪的皱褶中
以肉身的接触合一于
那陌生者。那是来自伯大尼[2]的玛丽亚吗?
这是那此刻被钉上十字架的人的妹妹吗?
或者是那母亲?
为什幺她离开了自己的一方土地?
为什幺她在这故事的中央陷坐?
他挂在十字架上像另一个罪犯。
现在她站在那里作为混杂于更多个的玛丽亚。
所有人的眼睛看着她。
一群眼睛,如同在骷髅地山坡之顶, 
在那里,被钉上十字架的人正在
吐出最后一口气。她想象着,所有
这些眼睛是怎样从泥土里刺出来,并且
在她所走出的每一步之中,她都把他的眼皮
撸下。在大量的血液从源泉中被汲吸
出来的时候,他能够离开自己的岗位。这一刻
这故事可以真正开始了。

有人说,他在他的有生之年里
治愈了她。
这说法从一张嘴巴跑到另一张嘴巴,从一对耳朵
跑到另一对耳朵,从一双眼睛跑到另一双眼睛,说她在七情之中。
哪七种?
她自己只数得出一种。在头发之中。
在足踝趾周围。在小腹部。在那捏起的
拳头中。被命名的七种?单单七种?她
问了她自己,它们是不是能看见
她自己所不能看见的东西?通过门
和窗户?从坟墓!?
他们说,她有着巨大的迷惑。
说她是一个处在许多种性情中的人。
第一种、第二种、第三种并且直到
第七种。良言劝说她留在
家里用自己的手指来数出它们。
她愿沉默。以多种语言。
在她与那陌生人进行谈话时的情形
也是如此。她笑得很大声并且很久。她
从不孤单。虽然她只数出一种
性情。

在想要解放那些想法的愿望中她诉说出
她所具的那些持久的迷惑,
不管是在睡着还是醒着的状态中
它们置身于她自己的脑壳背后。
但多种性情中的玛丽亚,现在正说着话的
她,她的迷惑恰恰是有着准确的理由。
她能够获得一种知识,这是
这个故事所不打算省略的一种知识。她
因为这同一样品格而
被驱逐和被崇拜。 
而美丽?
也许那是虚构的?
那是一种无法拉直的
思维折皱。然而他在哪里?她站在空荡荡的
墓中。手上满是各种各样的物相。眼睛在奇景前
睁大。一个天使现身出来。一个掘墓者
也如此出现。现在,哪一个玛丽亚在说话?
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开始发言。
各种奇景成为了一体。“我
复活了”。“我将不再孤单地行走。”
“去其它人那里,告诉他们这个”,他
这样说。彼得西蒙提醒别的
门徒记住,之所以事情如此
发生,是因为复活的意旨。他选择了
首先向一个叫玛丽亚·抹大拉的女人
显示出自己。为什幺是她,她
曾这样问。
她向如同在镜像返射中的他伸出手 。
“不要碰我”,他说。这一
交谈不是非同寻常的,她这样使自己
确信。那七情使得这一遇会成为
可能。“振作起勇气”,她听他这幺说。

一块地上的石头,只是一块
石头。但是一块被人从地上拿起并
置于手中的石头是一种武器。
一块燧石,在她家有着其固定的
位置。她,玛丽亚·抹大拉,一幅
呈示出的图象,对于一个有着披散的
长发以及把油膏罐挟在手臂下的女人
的虚构主题,如果她真的想要这样做,那幺
在她手中的这石头在任何时候都能够
把自己的脑壳打破。

但是现在让我们看司提反,年轻的门徒,
四处漫游的圣像,这个演员,这个与她
这女性的门徒,共享舞台的演员。光是这勇气,
他司提反在所罗门庙宇所显示出的
这勇气,在她看来已经完全构建出了那序幕。
在他的能力和奇迹受人嫉妒
之后,他被大多数人出卖,稍后
在律法大会前面对
审判,——在那里作出他最后的讲演。她
以在这种勇气之中的起跑继续了他所放弃的东西,——他
由于那些不幸的境况而放弃(现在这些境况降临在了她这幕戏文中)。
戏文的书页被翻动了。日子可以
数出来。但是他,死去的司提反,
对于那些紧接而来的岁月又有怎样的了解呢?

在司提反承受死亡的时候,她,玛丽亚·
抹大那,体验着一种巨大的生命意志。现在
她恳请他向她的方向走上来。以一个演员的
形式。他作为圣经故事集里的
烈士之一,被以一种
完全不同于她的方式被列出。她
所得的启示是生命。从终结到
另一次。在司提反被石头砸死
之前,他所得的景观是他能作见证的
开放的天国之门。
到底为什幺要讲述?谁会倾听?

司提反完全是通过自己的记忆而
讲出了他的这一部分。一种记忆,它如同风将他
吹往各个方向。她要告诉他那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这遇会发生在这里
也发生在一种她所无法拉直的思维折皱
之中。他的叙述时段紧接着她的。

有趣的是紧接而来的时间,
她说。对故事的继续。
这是司提反所不知道的。
之后的那天。事情发生的那天。在那
被钉上十字架的人复活的时候。难道她
应当继续像一个睡者那样躺着幺?她
是不是应当继续自己的叙述?

她为司提反的勇气而敬佩他。但以自己的
生命作为见证,见证那勇气
在她的情形中所引向的东西。还有更多
要说的幺?

她认为,她所得到的启示
就是她所具的生活本身,这
是因为在玛丽亚·抹大拉的情形中
的喜悦。
那幺这一生命是什幺呢?它曾是
在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上的漫长旅行。在
半途之中有着长久而本质的逗留。各种
年龄的孩子们像珠子一样地围绕着
她的脖颈。蚂蟥们把她血管中的鲜血
吸尽。在那些走到了羊栏之外的
羊群中,棍棒们打砸在她的
腰上。有时候这羊群
在自得其乐中去新的地方吃草。
在天黑之后,牧羊人也加入
它们。牙齿随着时间
而脱落。皮肤在光天之下被炙蚀。
毛发在虱蚤蓬乱之中脱落。

在她到达了新的区域时,她得到
像一个乞丐那样的接待。但是没有人
能够砍下她的手。她的
怒发向各个方向竖着。她曾
像一棵饱经风霜的树,在之下
人们会有可能获得遮蔽。有时仰面倒下。
有时重新挺立。重新回到自己的路上。迈出疣赘的足履。
一条完全按照她自己意志而贯穿一生的路。 

随着喜悦有一个悖论,在她上上下下
往返于骷髅地的坡顶的一路上她一直
有着这悖论。被外部世界,她因为
她的七情而受审判。作为因此的
结果她常常住在完全是她属于自己的城中,
玛丽亚的抹大拉,在脑壳的里面。在这里
她收集和散发第一到
第七玛丽亚,它们有着思维褶皱的外衣
只在她一个人面前出场。那此刻复活的人以自己的
目光使得她有可能收容自己的
这些性情。在外面
迫害追逐越发厉害了。

那幺,那构成了他生命的道路,通达到什幺东西,
向上沿着坡地、向一座由大地上的人们
如此坚实地竖植起的十字架,达到的是什幺?
她,一个女人,羊群中最黑的羊[3],
她的路怎幺会和他的路交叉、而作为这相交的结果
驻留于骷髅地的
一个山坡顶?

在这空洞的坟墓中,目光们所追随的是什幺?
对于其它以那被钉上十字架的人的名义
而信仰着各种变化的人们的残暴迫害。
造反和革命。作为书而被聚集起的
沙中的文字图案。以教堂的形式
而被竖立的纪念碑。丛林大火一样的信仰。成千上万
下跪的人。在空中飞翔的钱币。
律法的规则调节。她自己成为了
一幅图像。一个偶然出现的画家画笔下的主题。
一个可能供人讲述的故事。


[1]路加福音第八章:“过了不多日,耶稣周游各城各乡传道,宣讲神国的福音。和他同去的有十二个门徒, 还有被恶鬼所附、被疾病所累、已经治好的几个妇女,内中有称为抹大拉的马利亚,曾有七个鬼从他身上赶出来”。
[2] 约翰福音11:1到12:1
[3] 黑羊:就是相当于中国俗语说的害群之马。


司提反[1]的内心景象(独白剧)

 

一天早晨,人无法看天
因为天上阵雨般地下着吗哪[2]。
这看来就象地狱的时刻已经
到达。天上满是灰色和黑色的
线条划过空气,这些线条,当它们向大地靠得
更近时,显示为大大小小
密集的吗哪。每一次吗哪击中地面
都发出古怪的坠落之声。所有人
双手护着头尽可能快地
逃跑。“吗哪之雨降临。
逃命吧!密集的吗哪暴雨
正在落下。看来一切都将被击中。
把桶戴在头上。逃命吧!”
有些人则不跑而趴向地面
为了收集可能多的吗哪
而不惜让手肘子被磨破
出血。不多时
他们泪流满面。在你很久没有吃到吗哪之后
密集成堆的吗哪,突然
从某个高度落下,淹没你。而他
在那一天毫不醒觉。陷于深深的
沉睡中。

在睡眠中他看见人群蜿蜒如蛇
为一块面包而争夺打斗。那些
最强大的人们夺得面包而根本不看一眼
周围别人,吃下这面包。司提反感觉到
寡妇们的饥饿,他感觉到愤怒。
在他清醒的生命中,司提反
主要是处于一种深沉的睡眠。昼夜
在他那里流成一体。
睡眠的屋舍里有着许多隐蔽的空间
也包括为他自己留下的。睡意可以
和困倦结合。
他时而会当场倒地。这样他就能够
消失到另一个地方,并能够马上
又重新回来。在这种介于清醒和远离
间的睡眠状态中,许多物相
向他显现成为启示。最触目惊心的
在此刻变成了巨大的橙红色
蟑螂,在他的耳边飞。
蟑螂们强壮的肢爪抓住
女人们的头发,飞着把她们抓向天空
然后松开爪让她们坠落
到地面。
蟑螂们的肢爪说,它们要
到这个世界里走一趟,以便
征服这个世界。蟑螂们的触须说,
世界可以算是很大的但相对而言
很容易接手。蟑螂们的肚子
说,它想吃一点什幺。
这些蟑螂打算在地狱时刻的
腐烂尸体上举行
狂欢节。

司提反没有在沙地里碾死任何一只
蟑螂。但作记录。那十二门徒
任命他为穷人的监护者。
他聚集起那些女人并想办法为她们
找到吃的。

他的双袖中充满了奇迹。他所
发送出的这些奇迹救助着所有
需要这奇迹的人们。
看,他能够把他们从沉睡中唤醒。看,他
能够让耳聋的人听见。看,他
自己飞起来。但是马上他就会
被击落。他已经在自己的石头堆下
躺着了。

关于信念,是谎言所无法解说的,在他的
画像上这样写着。信念在他手中
与他同行。往墓中和往洗礼都是如此。
在他的路途上,他常常被人当成一个
无法无天的人来对待。这说法可以是“保持距离!”
“不要去听,因为言辞会把一切
摧毁”。然而司提反,这位世人熟知的
殉道者,并不是在袖中带着石头降临的。
那些舌头谈论着其它事情
把他理解为古文本中那些律法的
挑战者,但在他面前,这些巨大的舌头们
哑然无言。奇迹引发出惊愕。

在一个下午,当他被各种响亮的声音
围绕时,他没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去
压倒它们。一小群人聚集起来,一边把他推向
所罗门庙中的质询,一边就无中生有地指控他
曾说过他在事实上不曾说过的话。
在这里,在最高公会前的一幅景象中
他作为另一个主题站着。
他在睡眠中说话。饥饿噬咬。
大雨倾泻。他的讲话成为了一场
布道。不对伪证控告作任何
辩护反驳,而是为他所投身的
信念而讲演。
司提反不是怀疑者。他追随着自己的
内心景象。那些蟑螂有着闪闪发光的
护甲构成了一支行进中的强大
军队,而他则把它们桌上剩下的
面包屑分发出去。不是因为要让阳光
只照耀他而不照耀别人,
而是因为他能够这样做。
在这一意识的敲击下
各种内心的奇景
扩展开来。他在一切之上
看见闪烁的星辰。在人们心中不再
存活的各种回忆,在他这里获得了生命。
他处在一道间隔之中。很远很远
并且刚刚到达。

这意识在遗忘的躯体中轰鸣而过。一种
对于能参与袖中的信仰的喜悦,
这信仰对于集会的参与者们是
意义重大的。信仰不是任何人的财产
它属于所有人。“为那将要到来的一天而吃掉它!”
他说着,吃下一大口吗哪。

但是,袖中的奇迹或者天使,
在师徒彼得和约翰恰恰因为这同样的信仰
而被燎烤锁住时,曾帮助过他们,
现在却没有为司提反给出任何帮助。

在第一条五指紧攥着石头而升起的
臂膀举过他的头顶时
他说“看,天开了”
他知道,他将获得和平与
安宁。
他躺在集市的场地上。在他的
石头堆下面。在他的天空的土地上。每一块
将他送向死亡并
埋葬了他的肉体但并不埋葬他的记忆的
石头,都是一幅跃出他的前额的
内心景象。

在第二条手心里有着石头而升起的
臂膀举过他的头顶时
他说“看,现在天的门
开着!”

关于信念,是谎言所无法解说的,当那些
石头在他的耳边飞过时,他这样说了。
这信念在他的旅途中追随着他。往睡眠
和往天空都是如此。

看,他使得那被击倒的人
站起来了。看,他使得那麻风患者
蜕换表皮!看他为自己的
后续者开辟先锋的道路!但路途马上到了
终结处。他在他的石头堆下
躺着了,直到对他的召唤出现。

一天早上,天上的乌云压顶。
接着下起了血雨。这看起来仿佛可以是
一切化为了一体。天空
染上了血色。所有人都尽可能快地
跑着。长脚短脚地跑。“找地方躲啊!天上
下起带血的泪水。尽你们的全力
跑啊!一场着实的大血雨正在到来。
逃命吧!” 有些人则不跑
而趴向地面张开嘴
就好象是为了喝甘泉。
不多久,这血泉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他不再苏醒。在又一场梦中
远离。

在酣睡中他看见更多为了
一口水眼而打斗的人们。那最强的人
强行挤过人群,汲干泉源
不让任何人分享。这时司提反感觉到
寡妇们的干渴,他感觉到愤怒。那些最强的人们
成为了棕灰色的大老鼠,在他的两腿间
窜行。老鼠们噬咬出向前的路,驱逐
那些女人。
老鼠们的肢爪说,它们要到这个世界里
走一趟,以便征服这个世界。
老鼠们的肢爪说,世界可以算是
很大的但相对而言很容易接手。
老鼠们的肚子说,它想吃一点
什幺。这些老鼠打算
在地狱时刻的腐烂尸体上
举行狂欢节。

司提反没有在沙地里砸死任何一只
老鼠。但作更多的记录。他聚集起
那些女人并想办法为她们
找到喝的。
他曾在睡眠中行走。
饥荒难以克服。
舌头因渴而干涩。讲演
成为了睡眠之屋里的布道。
他谈论他所正投身之中的东西。
大牙齿长尾巴的老鼠们
形成了汹涌向前的千百
大军,而他只是把剩下的东西
分发出去。阳光只照耀他而
不照耀别人。在这阳光的照射中
各种内心的奇景扩展开来。
他在一切之上都看见各种
色彩。信念属于所有的人。为了那将会到来的一天
干杯,他说。在向这世界的最后告别中
他喝下他自己带血的泪水。


[1]司提反是耶稣·基督之后的第一个殉教者。他的故事在新约中可见于使徒行传6:1到8:2。

[2]出埃及记(16:23):这食物,以色列家叫吗哪,样子像芫荽子,颜色是白的,滋味如同搀蜜的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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