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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问灵魂（诗选）
◎阿 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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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电刺破夜空
雷电刺破夜空
把浓密的黑暗
劈做两半
黑暗在怒吼的余声中
无力地
弥合它的创口
1980/05/28
哎哟
1、
什么也想不起
又一段沉重的指节
涂在阳光后面的墨迹
干枯了
2、
黑夜的锅灰弥散在空中
太阳渐渐远去
街上溢满高跟鞋的橐橐
登西路（这是英国烟）偷吃着口红
失眠的路灯照着一双衰老的眼睛
疲累的笑容里滴着愁苦
月亮是个妓女脸色苍白
于是
这猩红的妓女的夜啊
3、
凌乱的眼睛
鼻子向我微笑
目光拾起一堆雪白的皂沫
女人通红的手臂
眉毛在街上跳跃
淋漓的泪滴
落在梦的嘴上
夏夜一声号啕
沉寂的夜空呻吟着
女孩的舞步
拖挂着褴褛的幻想
幻想的补丁上也搽着唇膏
哎哟
1985/01/28～04/15
黄昏写意
浑身痉挛扭曲着死鱼的眼睛
我的脚慢慢跷起嗤笑天空
嗤笑这夜的柠檬色长发瀑布冲洒
手指的阻挡小翘鼻翼翕动
芳菲烟嘴红唇香气
混杂缭绕舞厅柔曼的旋律
叫卖茶叶蛋隔壁小职员
垂头丧气弥漫他的怨气
俩老头在闲聊肠胃里咕噜不休
他们新发现了第三次大战
一个女人领着男人颇为得意怀抱五斤
散黄鸡蛋垂怜胡涂乱抹
大鬼脸的黄昏落日耳边有
滴滴嗒嗒的风声吹过
喷气飞机被绑架
战斗激烈
死了三条人命贝多芬吻了每一个人
女郎的微笑告诉你一个美丽
消息，于是眼睛不再歪斜
时间不再单调我看见走来
一大群高举石块长发垂肩
赤裸裸的男人和女人
吻啊吻这鱼的复活再生
辉煌了我的头颅深邃了八百里地平线
1985/06/11
静坐
门把浓黑的月亮关在外面
灯却不肯安宁，喊叫不已
算是歌唱
我对着镜子吹胡子瞪眼
桌上的钟不理会我
眼睛被时针拨转
猛然裤腿被按上一段
白天,急步匆忙累得
死去活来，一折身
白煞煞的墙壁向我扑来
1985/12/18
夜歌
A
世界是一个屠宰场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床上
野猫哭得伤心
舔尽最后一声喊叫
B
夜
一根漫长的绞索
C
血的思想
淋漓在我的胸膛
1986/01/19
太阳的起落
以鱼的身姿
嗫嚅于岸
构筑稳固的防线
远方被扭曲
被撕成碎片
虹是怎样一种挣扎
森林浮动
茂盛的白骨浮动
茁壮于头颅
撞击于海
消失于宫闱之间
太阳的起落
残忍而且洒脱
1986/04/18
我在清晨向着溃败的方向死去
倏然一根白线条
浓黑的鼾声吹不动
一丝风儿的轻松
水洼的波纹
是我的溃败
角落里一片模糊的曲调
梦里爬出藤蔓
白线条绕着屋子
我在清晨向着溃败的方向死去
1986/06/21
于是梅花的苞焰零落一地
夜半属于一声猫啼
于是梅花的苞焰零落一地
枕边的雨味
缭绕梦境
芒刺般的目光
爬满指尖
黑暗熄灭了
喧嚷的笛声又一次勃发
哦这女人
1986/06/24
光荣的烛焰行将枯凋
影子在檐下吱喳
影子的影子便这样幽思无尽
那蛇翼对月低吟的间歇
有十万片叶子从容地蠕动
光荣的烛焰行将枯凋
黯然无语的影子
以及影子的影子坍倒于墙角
我们一无可归
影子
也许影子将一无可归
1986/06/24
舞鞋托起的城塔
鸽子。一只音符
夕阳颓然倾倒莲花之侧
银镯垂悬于深陷之古井
漆黑的焰火倏然而至你的掌心
舞鞋托起的城塔
蛊惑了漂泊于海上的骸骨
月亮的折纹展示的妖媚
哦枯黄的藤须伸出的绝望
子夜翘起的剑羽涂血
夸张如西天一角
溢出卵巢的圣歌一路喧响
1986/06/30
夏夜已无凉风可酌
白烟冒出屋子
嘴里的白烟
夏夜已无凉风可酌
遥遥的思量是一日不歇的思量
从一部人的字典里
探得几分消息
过去将来未可分明的链子
黑夜里的一些点缀
这脚底的星群
是怎样道短道长的风流
如梭地在你梦里
是怎样嬉笑怒骂地风流了
1986/08/16
天网罩住的五根手指
棋盘上落下这一枚黑子
天网罩住的五根手指
白葱的手指
夜呀你就不会黑得美丽
捷速的雨不再淋漓潇洒
等月亮耽在枕边轻言曼雨
长颈瓶砰然而碎
草蔓纵横
唯见隐约的乱骨纵横
没完没了的天空
没完没了死亡起起伏伏
1986/09/18
图像里的阳光
图像里的阳光
图像里的告别
图像里的挥霍无度
图像里的风
图像里的裸体
图像里的人流
图像里的戏谑
图像里的雨和残杀
图像里的纯净之水
图像里的永恒之水
图像里的亲嘴
图像里的殴打
图像里的鲜红布条和战争
图像里的革命渐入佳境
无隙可击
图像里的树叶就是树叶
图像里的死亡是另一次死亡的奋起
1987/10/24
上海之夜
苹果上落下来的风
人
鸟。果子
苍蝇。荡漾的晚风
纷纷吹落的纸片
桌子。拐杖
纷纷起飞的河流
人群。咖啡。凶杀案
夜景下的上海
樱红的唇。瓷器
破旧的。精巧的
瓷器。床上的英雄
和
苍蝇一起跌落的风
天光下的浊泥
绿色的灯。海上的盗匪
气体。渴望与之接吻的鬼魂。热带鱼
纷纷流失的
精神
1987/11/09
十年后还听见你的呻吟
十年后还听见你的呻吟：吗啡
吗啡……你呻吟着
正午的烈日刺激着你
风从墙上跌下来
你跌下来
你的思想飘散在空气里
手指上半截烟蒂指向
门边
你的面容随着我一起生长
面孔都消失了
黄昏、海洋
消失了
红肿的世界消失了
烈日还在示威
刺激着已死的你
你的面容成为一种象征
随着我一起生长
1987/10
树叶注定在我背后绿成一片
同时你就会感到风向你吹来
语言弹开你的睫毛
阳光在水下，河床开裂
你发现羽毛的时候
你发现河面上溶解的春天么
你听见鸟语、残花败柳的音响
你水下的风景陈迹呢
在一种宁和的芬芳里呼吸
同时我背离了语言
树叶注定在我背后绿成一片
1988/01/11
还有谁敢叫嚣
还有谁敢叫嚣
还有谁敢说乡村从此繁华
还有谁敢说废墟中的我们已经光辉灿烂
市井中吹嘘的精彩
所到之处
我可以把黑夜从这一头
接植到另一头
并且宣告
一个共和国的夜晚
一个被屠宰的早晨和滴血的芬芳
一本书和五十年前的往事
被我撕得零零落落
风被门推远去的时候
我把握着另一个人的精神
他关注我的时候
这个世界沦落得已不成样
花呀
把你栽种在我的身边
我看着你比纸还柔软的身子
然后捏碎
我也是一张纸在街边飘散
……
198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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