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Graham Robb
翻译:Xiaorong
9。 离开
“谁都无法离开。” –(<卑贱的血统>, 地狱一季)
随着夏末的来临, 兰波本已乏味枯燥的生活在他母亲的严厉管制下变得越发无法忍受。 通常人们想当然地认为兰波想去巴黎都想疯了; 可事实上, 从他在1871年8月28日写给狄米尼的信中可以看出, 兰波之所以想去巴黎发展实在应归功于他的母亲。
至此, 他告诉狄米尼, 所有试图谴责他应该”在夏乐维尔努力工作”的努力都落空了。
“她对我说, 到某天为止, 你要是还没找到工作, 就滚出这个家好了。
即使没有理由, 我也拒绝这样的生活。 真令人遗憾…。
但是, 她现在居然盼着我离开—我的逃亡! 没有专业没有经验, 我非得落到少管所里去不可。 估计你们会从那里听到我最后的消息。
真是强塞给我一嘴恶心。”
兰波的母亲终于觉得没准儿亚瑟真的可以以笔为生, 至少直到他成年为止。 反正有工作总比没工作好。
监狱的大门于是大开。
两周前, 也就是8月15日, 兰波和巴黎文学界重新建立了联系, 但却不是为了交朋友。 1870年5月寄给西奥多。德。邦维尔一首格律诗歌的”弱智”现在又给这位”名诗人” 写了一首长诗, “关于花, 给诗人的几句评论”。 他签名为“流口水的海格力斯”, 这就是一个少年天才没啥品位的恶作剧。 “去年我才17岁。” 兰波撒谎道, “你看我今年有进步吗?”
这是一个不指望回答的问句。 真正的问题是: 那首诗倒底意味着什么? 诗的第一节看上去就像一系列恶毒的玩笑:
漂啊漂, 朝向黑色的蓝天,
那里黄玉之海在闪闪发光,
随着你的晚潮, 他们会来操纵
百合花, 那些狂喜的浣肠。
从他最近投给当地一家共和派报纸的恶毒诗歌中可以找到一点理解兰波意图的线索。 他假定这是一位粗俗的君主独裁派在抱怨自由派, 但是兰波讽刺的笔锋如此宽广, 它几乎将这家报纸的编辑烫伤:“我看着你们这些读者, 小丑们, 手里正在愉快地自摸…” 无论如何这都是侮辱人的范例。 幸好这编辑不傻, 没有接受这首诗。
兰波给邦维尔的这首自由体颂歌一体两面。 首先, “我”像是个文学青年, “百合花!百合花! 你从来没见过它们什么样! 但在你的诗歌里这些白色的花们总在闪闪发光!” 诗人应该写比如说土豆霉菌或是农药这样重要的东西。 事实上诗歌里被描写的植物总被替换。 史诗里几乎全都是甜菜根。 但是兰波显然对植物并不感兴趣。
若非花不可—那迷迭香好了
或是百合, 活的或死的—相当于
一只海鸟的粪便,
还是一颗烛泪?
面纱渐渐撩起: 这是兰波伪装的一个心理变态的布尔乔亚, 梦想着完全不同的经历—超自然的先知:“找到闭合的花,/滴着金色的发蜡。” “找到充满火之卵的花萼,/在自己的油汁里煎烤!”“找到花之领袖!”
如果兰波仍然希望从那些格律派里吸取养份, 他要求担当一个特别的角色: 一个横扫维多利亚诗歌沙龙并将那些灰尘仆仆的宴会烧为灰烬的诗人。 所谓“流口水的海格力斯”, 正是百合科的复仇女神。 这首诗写于1871年7月14日: 巴士底日。 巴黎公社已经完蛋了, 但是革命仍在继续。 邦维尔最好开始准备他的卫冕战了。
两周后, 被挟滚出家门, 兰波只好重订他的计划。 他想到两种可能。 一是狄米尼也许能帮他找到一份不太累人的工作, 因为“思考需要整块的时间”。 或者, 他期望的是, 有人可以帮助他在巴黎安顿下来并且资助他幻想中的计划。
兰波在杜莎美咖啡厅里的枯坐开始显出成效。 咖啡厅最明显的特征之一就是一位三十四岁在当地糖厂“收取间接税的税务员”, 也被老朋友称做”高牧师”的人。 这位高大健壮, 充满自制力, 长得像亨利八世的查尔斯。布列塔尼有着渊博的知识, 然而这些知识很少被收录在书中。 他尤其感兴趣那些可以激怒牧师, 医生, 和大学教授的部分—哈德良长城之外的野史, 比如魔术, 炼金术, 自然疗法和传心术。 他最近的兴趣是兰波。
通常这位满口脏话的少年天才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桌子边, 一边吸烟一边横眉竖目。 布列塔尼和他在夏乐维尔一间学校里教哲学的朋友, 一个乐天派的共和党人德伏尼维尔, 一起试图打开这个魔法瓶子。 他们邀请兰波参加在布列塔尼家里举办的音乐之夜, 这种聚会偶尔会以一片狼籍收尾。 他们提供给兰波啤酒, 烟草, 书籍, 和杂志。 作为交换, 兰波要朗读他自己写的诗歌。
兰波对周边环境如花一般的敏感通常都表现在1872年的”魏尔兰时期”, 但是杜莎美咖啡厅里充满谅解力的年长听众显然滋长了他搞笑的反教士主义的倾向。 他在夏乐维尔写的最后一批诗歌仍烙着那些咕咕笑着享受他朗读的人们的微弱印象。
相比于一团糟的伊桑巴德和毫无助力的狄米尼, 布列塔尼很积极地为兰波寻找更大的读者群。 了解了兰波的困境, 于是布列塔尼给兰波介绍了他在靠近一家糖商名叫方布的城市里认识的一位巴黎诗人。 这位巴黎诗人就是魏尔兰。
这是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被兰波列入无能的人的种类之中, 魏尔兰是唯一活着的”先知”。 如果兰波决定写作为生的话, 布列塔尼愿意向魏尔兰举荐他。 随即, 德拉艾耶手里端着一杯啤酒, 坐在杜莎美咖啡厅里最大的一张桌子前, 开始用正体眷写兰波最好的诗歌 (“因为”, 兰波说, “这样读起来很快, 而且更像印刷品。”)
然后兰波给魏尔兰写了封信(后来被魏尔兰的妻子毁掉)。 这封信不是写给邦维尔那种神秘的冷嘲热讽的风格, 而是很亲密的自传体: 他是魏尔兰诗歌的忠实崇拜者, 他对夏乐维尔的生活恨之入骨, 希望能够去巴黎, 他已经三次投影自己在那张石刻般的脸上, 只为了能够缓缓滑入未知的海洋。 兰波随信寄去了五首诗—“进入”, “卧伏”, “边境检查员”, “失心”, 和”坐着的男人”—并且等待答复。
胆怯的新手向年长有经验的诗人伸手祈求帮助, 这是一张童话般的图景。 在1871年9月初兰波写信给魏尔兰的时候, 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的通信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中介人布列塔尼经常被描述为”不可靠的”人, 这是当时对”同性恋”的一种委婉暗喻。 当兰波问布列塔尼”魏尔兰是他诗中所描述的那种人吗?” 布列塔尼的回答是”哈, 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并不难猜他是什么意思。 魏尔兰最近的诗歌, 爱之庆典(*1), 带着明显过度精致的风格, 也就是我们今日所说的”娘娘腔”。 兰波认为它们非常 “好笑”, “古怪”, 而且“另人钦佩”。 早期魏尔兰的诗作, 忧郁的诗章, 也充满了此类暗示: 比如一首写异装癖的诗韵押在意指“同性恋”和“同性的高潮”这俩词儿上 (*2); 或者更特别的, 倒装十四行诗, 先三后四 (*3), 丰富的韵律就是性取向的标志—“我仍然讨厌漂亮女人,/韵律贫乏和粗鲁的(男)人。”
在审查制度无孔不入的年代, 人们开始使用暗喻, 一个显著的韵律就好比一次秘密的握手。 兰波写给魏尔兰的信显示他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 兰波选的这五首诗也不仅仅是他的代表作的意思。 它们的共同特点是: 臀部和肛交的动作。 这位天真的少年诗人给他未来的赞助人鳞选了带有高度暗示性的一集。
三天后, 兰波等待魏尔兰回信的同时, 又写了更多的诗 (“我的小可爱们”“第一巴黎公社”和“巴黎群欢”)并带了些许背景介绍。 他”计划写首长诗”, 但是“无法在夏乐维尔完成”。 “我的母亲是一位宗教信仰狂, 她每星期只给我十分钱还是用来捐回给教会的。” 然后就是后来魏尔兰认为”很古怪的一段:“如果魏尔兰肯照顾他的话, 他会比赞内托还要听话。” 赞内托是当时巴黎舞台上最接近同性恋的一个角色: 一个十六岁的吟游作家, 由当时著名的中性演员萨拉伯恩哈特(*4)扮演。 在剧中, 赞内托想勾引他的房东, 于是表态”会非常听话”—我只需要一片水果当饭, 一把椅子睡觉就可以。
显然, 兰波在跟魏尔兰调情; 但这是他的天性表露, 对魏尔兰的讽刺模仿, 还是仅仅想给魏尔兰留个好印象? 没有什么清楚的证据说德拉艾耶和兰波是真的同性恋: 就字面上的意思, 彼时男人之间互开玩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而另一方面, 布列塔尼是个有实际经验的同性恋。 他有可能帮助兰波发现自身正在逐渐显露的特征。
大概有一年的时间, 兰波将权威人士描绘成恋童癖和鸡奸犯。 “坐着的男人”痉挛至高潮, 兰波将其中那把椅子和蹒跚学步的小孩做比—都是“真实可爱的东西”。 在“穿着教堂制服的心”里, 一个年轻的神学生被他正在手淫的上司所”污染”。 这些都是正常的社交骚扰, 但这个主题的出现并没有带着酸溜溜的评论。 伊桑巴德, 狄米尼, 还有后来的魏尔兰, 都曾听兰波提起以前被边境检查员和警察上下其手骚扰的可爱回忆。 在“边境检查员”十四行里—这是他和狄米尼穿越比利时边境买烟草而留下的纪念品—诗人因被边境检查员在林中贴身搜查的想法而激动得不能自己:“他的手掌缓缓抚过, 下地狱去吧这个失职的人。” 兰波在咖啡馆里讲的一些故事也传达了同样的想法: 同性恋们超乎寻常地喜欢动物。
没有证据表明兰波在发现自身的性取向后”深感不安”。 事实上, 都没有证据表明彼时他是个同性恋。 在兰波评论的一团混乱中, 人们通常接受这样的观点: 崇拜于他广博的想象力, 同时他的性取向也不过是问卷上的一小点而已。 各种各样关于失职的暗示是兰波”编码”的一部分。 甚至有人以为这很准确, 因为兰波只能靠自己意识到同性恋的想法另人不安, 从而决定深入研究之。 这些思考探索进一步将他推离正常轨道, 毁灭幻想, 并且庆祝他的直觉正确: 以婚姻和生殖为基础的社会多么脆弱。
一个正常成年人脑子里转点不可告人的下流想法没什么不正常的。 真正不正常的是兰波决意辨别并且克服自身的阻力。 他那封“先知”的信上说这些幻想可能构成了他所受训练的一部分:“各种形式的爱, 疯狂且饱受折磨; 他在寻找自己, 掐掉自己的每个毒瘤…”
****************
兰波每天都去见布列塔尼, 看有没有魏尔兰的回信。 九月中旬的一天, 布列塔尼递给兰波一封盖着巴黎邮戳的信封。
魏尔兰刚度假归来, 在蒙特马区的家中他发现了这些”令人震惊的优美诗行”和一些关于作者”有点模糊”的细节。 也是兰波后来意料之中的批评, 魏尔兰建议兰波不要使用新词儿, 技术用语, 和脏话破坏他的无暇: “你的诗已经足够奔放了。” 兰波同意这个见解: 这些乱搞的创新不过是小孩子缺乏自信的表现。 现在他已明白他是个真正的诗人了。 “你天生就装备好上战场了。” 魏尔兰用他那无法形容的不正经劲儿对兰波说。 “我早就嗅出来你是头披着狼皮的羊。” 兰波很快会从他那里收到下一步的消息。
魏尔兰马不停蹄四处散布: 一个新星从东方冉冉升起。 人们开始在巴黎的咖啡馆和工作室里谈论着“第一巴黎公社”的作者。 大家都同意这个夏乐维尔的天才应该尽早被带到巴黎来并且给予资助。
果然下一封信改变了一切—风动旗飘, 水到渠成。 一个特殊基金成立, 魏尔兰的女仆在准备客房。 红地毯滚到了夏乐维尔的兰波脚下:“来吧, 我亲爱的伟人。 我们等着你; 我们崇拜你。” 信里有一张去巴黎的单程车票。 兰波将在下周日动身。
离开的前夜, 兰波和狄米尼一起去散步。 这是一个阳关灿烂的秋日午后。 他们坐在林子边, 兰波拿出一卷纸。 他写了一首一百行的诗”给巴黎人看”。 诗体很平常, 可内容无与伦比。 突兀地, 没有任何修辞性介绍, 一艘船回忆它自船员死亡之后的历险—用一重另人震惊的视角和渐进的分裂格式。
甜过酸苹果对小孩的诱惑,
绿水渗透了我的杉木船壳
洗去我身上的蓝色酒痕和污秽,
冲散了我手中的的铁锚和船舵。
从此,我沉浸于诗之
海洋,如银河闪烁,
气吞山河, 那里有沉醉的浮尸偶尔
漂过, 如船之残骸, 带着苍白的愉悦。 (*5)
看诗作的时间, <醉舟> (9月)紧跟着”先知”的信(5月, *6): 解构的纯粹, 放松对个性的钳制, 在不可理喻的边缘上摇头晃脑, 和对未来奇怪的怀旧情绪。 那些星光灿烂的群岛中藏着神秘的力量。 像他去年所做的波西米亚诗组一样, 这首<醉舟> 也印着自我反讽的意思, 除了程度不同: 以前只是诗人的裤子裂了, 现在是整条船都漏了。
<醉舟>是作者运用有意控制的渐进过程写成的, 这和他”先知”的信里的一句话遥相呼应: 思想环环相扣且不断推进”。 通过协调的声音和回忆, 整首诗都贯穿这样的感觉, 看上去像这首诗自己在奔跑一样。
我看见低悬的太阳,染着神秘的恐惧,
照亮紫色悠长的寒辉,
像古老戏剧中的演员,
裹挟着颤栗旋涡的海浪奔向远方!
我梦见绿色的夜晚飘着雪花,
一个吻慢慢爬上大海的眼睛,
奇特的环流,黄蓝色的
在磷光闪烁的歌唱中清醒!
兰波读的快且急, “像个小孩在讲一个悲伤的童话故事。” 他的声音正从少年的尖利降为成年人的低音。 读到诗的结尾, 狄米尼坐在他的旁边兴奋不已。 他想象着他的朋友现身巴黎时的场景:“你像一颗子弹射入文学界。” 狄米尼非常肯定兰波会接过雨果手中的大旗成为新的领袖人物。
有趣的是, 兰波看上去很沮丧—当然, 不仅仅是像狄米尼说的那样他害怕在高雅的巴黎沙龙里露怯。 正是他刚刚写成的这首诗, 根源于这种无可避免的失败感, 才成就了如此非凡的效果。
<醉舟>不是诗人在面对远大前程时而写的感慨, 而是他自己的生活视角游移在最终的解构和微弱的逝去的世界之间。 兰波将要离开夏乐维尔, 这个给予他身份并且提供他绝大多数诗歌主题的城市。 这一次, 他将会平安到达, 没有人会强制他回家, 连警察和铁路检查员也不能骚扰他。 这种沉默的渴望, 连同那没有出口的原因, 是他诗歌中隐密的源泉。
一个在文学批评中总被提起见多不怪的事实就是兰波写<醉舟>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大海。 可能更另人惊奇的是他连醉舟也没见过。 但他就是写了。 面对兰波扑面而来风暴般的想象力, 文学批评的收集工作太简单且单线条了。 如果诗歌以它受到的评论多寡和各种解释来论, <醉舟>无疑是史上最伟大的诗歌之一。
--在关于一条浮船的暗喻的基础上对高蹈格律派的模仿。
--诗人精神世界漂泊不定的记录。
--一个醉鬼的象征, 神智不清, 尤其在第23节, “清晨另人心碎。/月光带来衰亡, 太阳带来苦涩[…] 啊, 让我分裂, 让我回到大海!”
--出生前从子宫游到外面世界的旅程。
--预示着兰波生平及死亡的警讯。
--人类生活的象征。
--指向自身起源的诗歌。
--以巴黎公社为例。
--勾画了剪切过的艾利法斯•李维的社会主义。
--一个”短毛短腿狗的旅程”, 象征着19世纪以来宗教的衰亡和达尔文主义的兴起。
--对市场资本主义到全球一体化的历史回顾。
所有评论家都同意这些解读, 尽管有其合理的一面, 都留着无法解释的模糊性。 通常大家将之归罪于兰波的写作缺乏技巧。 比如说, 醉舟是否指的是孩童? 对比于上封先知的信, 为什么这首诗里所有的经历都以过去时态回顾? 而结尾的时候, 突袭的颤栗, 乡愁排山倒海而至, 难道指的就是一位孤独少年悲伤而荒凉的精神世界?
如若我渴慕欧洲之水, 那它是
那潭阴冷,一个悲伤的孩子
蜷缩在芬芳的黎明,放一叶
脆弱如五月蝴蝶的轻舟。
假定兰波写了首内在连贯统一的诗, 于是各种观点纷纷出笼。 <醉舟>被很多人认为是这位少年诗人英雄般的冒险历程。 但是, 像兰波警告过他的首位专业读者那样, “I is somebody else。” 过去的十一年里, 兰波以为他的父亲消失在广袤的虚空里, 从家庭联系和四个孩子的陷阱中自我解放出来。 兰波试图描绘各种父亲的图像—教师, 牧师, 图书管理员, 政客, 或者上帝, 而他真正的父亲始终保持了某种纯净的气质。 “兰波寡妇”的丈夫, 理论上已经死掉了。 (其实, 他正在第戎享受他的退休生活。)
<醉舟>描绘的神奇图景是一场另人期待的旅程, 也是关于缺席的父亲这一角色的一系列想象故事。 “我真想给孩子们看看黄金岛/在碧浪中, 那些金色的的鱼, 会唱歌的鱼…” 这些故事从未被讲述给兰波听过。 但是, 兰波用罗宾逊•克鲁斯和霍克船长的旅行, 儒勒•凡尔纳的小说, 爱伦。坡, 和雨果, 还有月度杂志
里的冒险故事, 取而代之, 并将其溶入到这首<醉舟>之中。
****************
1871年9月24日, 星期天, 离兰波十七岁的生日还有一个月, 兰波早早来到夏乐维尔火车站。
巧的是, 同一天雨果一家从第四次流放中乘坐头等舱归来。 他们在夏乐维尔停下来吃午饭, 但是, 与刚刚离开的兰波错身而过。
狄米尼发现他的朋友紧盯着车站的钟表, 心神不宁。 兰波草草剪了头发, 一身灰蓝的衣服破旧不堪: 裤腿太短, 露出了里面的蓝色织袜。 布列塔尼和德伏尼维尔给了兰波一个二十法郎的金币以备万一, 但是兰波唯一的行李就是一卷手稿, 包括这首他清楚意识到是法语文学中最为独特的<醉舟>。 为了配合离别的戏剧效果, 兰波对狄米尼说他要去未知的地方旅行, 如果他妈妈关心的话, 就说他去隔壁散步去了。
巴黎的那天早晨, 几位有名有望的诗人凑在一起为这种理想前景而发笑: 玫瑰腮红的天才带着他的十四行, 幻想和野心勃勃到达这个邪恶的都市。 但是夏乐维尔的兰波早就翻过了这一页。 这位”先知”正在练习着他的魔法写作, 巴黎文学界里的这种欢乐幻想将彻底崩溃再也无法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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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注释:
*1。 fetes galantes, 中文翻译成游乐图, 优雅的庆典, 我看到英文翻成amorous enjoyments或是love-feast, 大意是隐密的恋爱的欢乐/狂欢。
*2。 Sodomes, 同性的性高潮(复数:); 和hommes 刚好压韵。 CAMP, 有个很奇特的意思, 男生女相, 算是娘娘腔吧。
*3。 十四行诗的一种格式, 通常为4433; 魏将之倒装为3344。
*4。 萨拉伯恩哈特, Sarah Bernhardt, 其母在巴黎是個声名狼藉的高級情妇; 父不詳。 萨拉毕生情人不断, 其中包括大作家雨果, 威尔斯王子-即后来的爱德华七世, 赛马俱乐部的犹太富商哈斯(Charles Haas), 正是普鲁斯特(Proust) 书里Swann的原型。 当然以上是八卦, 萨拉其实是个非常著名的演员。 她的成名作是饰演剧作家François Coppée 的独幕剧Le Passant 中的吟遊诗Zanetto。
*5, 转译于若干英译, 尤其英法对照本(www。tclt。org。uk, 可以顺便猜测一下法语的意思)。 最后一句,疑指高潮后的愉悦(entranced, ecstatic…)。 如果不是, 算我意淫。
*6。 兰波在这封信中说他决意成为一名诗人, 一位先知。 这封信前后多次被提到。
*7。 该书曾上2000年纽约书评之十大,是关于兰波的英文传记中最好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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