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道之:戳破“改革开放”这个意识形态

1949年11月20日,胡风在《人民日报》发表了《时间开始了》之《欢乐颂》。此前的10月1日,中共政权已经成立。胡风觉得正“躬逢盛典”,于是创作出《时间开始了》。这首长诗分为《欢乐颂》、《光荣赞》、《青春曲》、《英雄谱》(《安魂曲》)、《胜利颂》(《第二欢乐颂》)五个部分。除《胜利颂》到1950年才完成,《青春曲》最后没有完成,其余部分都写于1949年11月到12月之间。

《时间开始了》“惊动了一切人”,甚至被称为“神来之笔”。按道理,这首对中共政权、对毛泽东进行赞美讴歌的诗,应该得到中共的鼓励与支持。然而,《赞美歌》却遭遇发表困难,要求改名为《光荣赞》。甚至改名后,仍然不能在《人民日报》发表,只能在《光明日报》、《天津日报》发表。

更令胡风意想不到是,他满腔热情的讴歌,换来的竟然是在1955年被打为“反革命集团”。实际上,在胡风被打为“反革命集团”之前,中共政权就发起了“镇压反革命运动”、“土地改革运动”、“三反、五反运动”,这三大运动导致许许多多的中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丧掉生命。在这之后,又有“反右”、“大跃进”、“三年人祸”、“四清”、“文革”一连串的运动,又导致数千万人丧失生命。

胡风的“时间开始了”确实没错。只不过这样的“开始”不是“盛世”的开始,而是“运动时代”的开始,也是“秦始皇”加“马克思”式的“法西斯”时代的开始,更是“暴政”的开始。甚至这样的“法西斯”暴政的暴虐程度远远超过希特勒的“法西斯德国”时代,也超过中国历史、世界历史的所有“暴政”时代。其危害之列,可以说无以复加。

经过“毛泽东时代”30年的不断“暴虐”折腾之后,1978年终于步入了“邓小平时代”,中共官方称之为“改革开放”时代。在这之后,中共把一切都打上“改革开放”的烙印。

在“毛泽东时代”,“革命”是其意识形态。可以打着“革命”的名义,干着伤天害理的一切事情。有一个笑话可以说明这个问题:

毛泽东的女护理嫁给一少校,新婚之夜发现新娘不是处女,怒问是谁干的?新娘说是主席。新郎迅速穿好军装向新娘私处敬礼说:向毛主席战斗过的地方致敬!

而在“邓小平时代”,“改革开放”成为新的意识形态。所有的一切都打着“改革开放”的旗号。虽然30年来,中共制造不少所谓的意识形态,比如“解放思想”、“建设有中国特设的社会主义”、“三个代表”、“和谐社会”、“科学发展观”,但这一切都是在“改革开放”这个总意识形态的名义下出来的。

实际上,这场所谓的“改革开放”与清朝末年的“洋务运动”类似,可以称之为“新洋务运动”。“洋务运动”,采取只向西方学习先进技术,而不学习政治文化的方式。到头来,一场“中日甲午战争”把“洋务运动”打得灰飞烟灭,踪迹全无。这场“新洋务运动”,采取的也是只向西方学习先进技术,而不学习政治文化的方式。到头来也会被打得“灰飞烟灭”,只不过这次打击它的不再是日本,而将是国内的维权运动。邓小平说过,只进行经济改革,而不进行政治改革,改革注定是不会成功的。

清末的“洋务运动”还有具体的目标,也就是“富国强兵”。这场“新洋务运动”却没有具体的目标。余世存今年在《中国改革三十周年民间反思研讨会》上说:“我现在想起改革这个词语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有一次去北大听演讲,当时是国务院的一个官员,这个官员应该说级别还是很高的,大家当时都把他奉为神一样,都认为在他的改革之下我们明天的生活就很好了,但是当时我听到一句很震惊的话,那个官员说,你们要问我改革的目标和手段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的水平跟你们一样,我们都要一起摸索,当时我觉得很吃惊,原来改革的理论确实远远是不完备的,没有目标,没有阶段,没有方法,没有路径。”

确实,“新洋务运动”没有目标、方法、路径。邓小平也说,这是“摸着石头过河”。但石头总有不稳的时候,这场“新洋务运动”也总有翻船的时候。虽然中共官方没有设定目标,但民众看来,目标就是实现自由、民主与宪政。即使中共没有设定目标,只要它朝着自由、民主与宪政运动,民众也会耐心等待。遗憾的是,中共不但没有向着这个目标前进,反而在倒退。在八十年代还提出“党政分开”,现在提都不提了。实行了二十多年的村民选举也毫无进展,依然还是原地踏步。

以邓小平的权威,如果他愿意,确实能够摸着“石头”过“河”,开启自由、民主与宪政之路。遗憾的是,面对1989年民众要求民主的呼吁,他却用子弹来对待,以屠杀来回应。屠杀之后,中共政权已经彻底失去了它所谓的“合法性”。当然,这种“合法性”从1949年建政之初就不存在,只不过“六四”屠杀让民众看清了其本来面目而已。

早在“六四”屠杀发生之20年前,诗人食指写下《相信未来》。他之所以“相信未来”,是因为“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影响不少了民众,他们把“未来”寄托在“新洋务运动”上。2006年度当代汉语贡献奖获得者康正果先生说:“我一直对文革地下文学评论者把食指(郭路生)那几首知青诗奉为经典的定论不以为然。《相信未来》一诗十足的郭小川俗气,他以伪装的民间姿态发出时代主旋律激昂的调子,怪不得一时传遍知青,引起相信未来的一代人那么大的共鸣。”

问题是,“新洋务运动”没有“未来”,怎么能够“相信”呢?可能连食指也不相信有“未来”,要不然怎么会最后他也发疯了呢?

经过30年的“新洋务运动”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政治上依然是“一党独裁”,经济上依然是“官僚经济”,文化上依然还是“极权主义”。只是在经济与文化上,民间出现了一点微弱的“民营经济”与“自由主义”而已。

中共这套“逆淘汰机制”让越来越多人被抛弃到“体制”外。30年来,最先被抛弃的是中共内部的开明派,其次是知识分子,然后是工人,再后农民,最后是市民、军人。通过政治斗争排挤出党内开明派,通过“六四屠杀”排挤出知识分子,通过国企改革排挤出工人,通过农村征地排挤出农民,通过强制拆迁排挤出市民,通过复员转业排挤出军人。

就这样,一批又一批地人被中共排除在“分赃”体制之外。一轮又一轮的排挤,造就了数千万的上访人员,数千万的失地农民,数千万的下岗工人,数千万的强制拆迁户。这些人没有“未来”,只有“等待”。

中共自己也没有“未来”。对它而言,改革是“找死”,不改革是“等死”。虽然都是“死”,但“找死”比“等死”更有意义,虽然中共自成立以来作恶多端,但这会让它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甚至有可能经过改造之后,再次上台执政。可惜的是,在邓小平手里,还有可能进行改革“找死”的机会,到了江泽民、胡锦涛手中,无论是权威还是能力,连改革“找死”的机会都没有了,注定只有“等死”。关于这一点,中共内部也很明白,以至于据说薄一波九十周岁生日时,儿子薄希成向他祝寿时说:“我相信您的寿命比共产党的寿命长!”虽然薄一波在去年99岁时已经去世,但共产党到现在也只有87岁。薄希成的这一预言完全有可能实现。

没有“未来”,无论是中共还是民间,目前都是在“等待”。只不过,民众更有耐力与毅力,已经等了五千年。

写到这里,耳边响起了蔡楚诗选《别梦成灰》里写于1976年的《等待》诗句

“从鲜红的血泊中拾取,从不死的灵魂里采来。在一间暗黑的屋内,住着我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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