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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诗歌运动 ——网络话语革命的前潮



作者:张嘉谚

引言

世纪之交,互联网忽然把一个全新的发展机会推到中国人面前。 “反饰时代”论坛首先开展了新文学革命的网络讨论,引起了房子主义、北京评论、中国话语权力、垃圾运动、大中华文学、诗选刊、星星诗刊、第三条道路、赶路、女子诗报、诗歌海平面、中国诗人、中国平民诗歌、军火库艺术联盟、战旗先锋等诗歌论坛的热烈回响。这无疑令人鼓舞,也很有意义。但“意义”并不等同于 “价值”,意义多指长远的终极性追求,而价值则表示其具有实用的意味。本文认为,借助网络倡导中华民族文化的伟大复兴,大有必要!而在网络上,则只能也必须通过话语革命的方式进行。这种话语革命的具体实施,第一阶段可从诗歌入手,着重推行“低诗歌运动”。

历史走来“低诗歌”

回望历史,不少人发现,中国新诗走的是一条不断向下的路线① 。特别是近20余年,这种趋势很明显:北岛们从贺敬之、郭小川等讴歌的虚妄性英雄模范退回到不失英雄气概的普通之人,第三代诗人进一步把诗的主角向平俗和平凡还原;如果说,这些平俗的民间分子或平凡的知识分子(直到中间代和70后一代)从整体上看还不失某种意义上的崇高气息或优美气度,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感到崇高的可疑与优美的可笑,于是有了杨春光 “诗人无饭(犯)”的嘲笑!有了伊沙“饿死诗人”的尖叫!后来, “下半身”作为诗歌流派脱颖而出,把诗歌引向赤裸裸的性事书写;更有垃圾派打出“崇低”的旗号,从“下半身”再“向下一米”,完全落到地面上来,甚至钻进 “垃圾”之中!中国诗歌的主角从神话英雄(郭沫若的凤凰、天狗)到战斗英雄(艾青的吹号者、李季的王贵);从政党领袖到工农兵模范(毛泽东、雷锋等),变为普通人、平凡人与俗人;其间一度转向虚饰的“语言”(空壳人),又折回头来,寻找所谓的“个人”;也许是在“民间分子”与“知识分子”之间,或许也在 “中间代”与“70后”寻找新的主角。但“下半身”终于使中国诗歌的“人”残缺不全,“垃圾派”干脆坠落到地上,不仅面对垃圾,而且索性让自己成为“垃圾”。至此,中国诗歌在迂回扭曲中已将“向下之路”走到底线,让诗的主角从“人”变成了“非人”!近来,又出现“反饰主义”的诗歌主张,试图将诗歌引向剥除虚饰,回归“真人”之路。这一从神(神话与传说英雄)——现实英雄——虚妄模范——人(群体崇高、理想主义)——平民(躲避责任、务实主义)——语言(空壳人)——人(个体平庸、低俗粗鄙)——肉(人已残缺)——物(垃圾)——真人的历史性进化,是否可以大致标示近百年来中国诗歌行走的足迹呢?

到目前为止,中国先锋诗歌以肉(性事)或物(垃圾)为诗写对象的不仅是“下半身”和“垃圾诗派”,其他众多诗人或单独或集群(如空房子主义、反饰时代、中国话语权力、军火库、中国平民诗歌、俗世此在主义、民间说唱、放肆……)也在不约而同地干着“向下”或“崇低”的诗歌写作。我们何妨把这类诗歌称之为“低诗歌”,把这种诗写称之为“低诗歌写作”、“低性写作”或“低化写作”;把当前方兴未艾的“低诗歌”潮动,称其为“低诗歌运动”?

“低诗歌运动”成为中国先锋诗歌历史走势的最新表现,有其深刻的社会原因:它的出现是这个垃圾时代的合理产物,也是我们生存其间的社会现实假货泛滥的必然反映。它的“低”未必意味着诗歌精神的堕落;相反,当“假、大、空”成为一个社会的常态,并打着“崇高”、“显耀”、“正确”的旗号猖獗盛行,作为社会意识敏锐的神经,忍无可忍的先锋诗歌应世而起,负起了审伪(审假)、审丑与审恶的批判性使命;诗人们不约而同地“引体向下”:回到“下体”、站到地面、走向底层社会。以“崇低”的精神信念,冷眼审视横行高处的“假大空”货色,对之 采取了“不合作”甚至 “以下犯上”的挑衅姿态;与此同时,低诗歌写作也抛弃了精雕细琢的刻意与朦胧晦涩的意趣,让语言变得直截了当 ②。以崇低的精神姿态实施反叛,以审丑观念批判现实③ 。这样的低诗歌写作,如同巨人安泰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势必从根基上汲取最深厚的力量。

话语革命低诗歌先行

毫无疑问,我们的奋斗目标是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中国人成为现代意义上的世界公民。这个最终目标只能通过话语革命逐步实现,让话语革命由诗歌到文学,由文学到文化。④“低诗歌运动”先行,是由于以下原因:

1、诗学话语的敏感性和前卫性

诗人总是得社会变革风气之先,诗歌是时代风潮的晴雨表。这已为人类历史屡验不失。仅看中国现代史,中国新诗在五四运动、文革后思想解放运动这两次标记社会文化大转型时刻,都是最先应世冲锋陷阵,带动了整个文学革命与文化运动。即从目前看,网络上激进的文学革命和文化运动倡导者与响应者,几乎全为诗人与爱诗者。思想观念与意识形态变革是社会变革的前提,但思想观念与意识形态只能以话语方式显现,因此,守旧的权势话语总是千方百计地阻止变革力量掌握话语权力。由于诗歌具有变革话语的先天优势,敏锐的诗歌一旦汲取了变革思想与前卫观念,其新颖有力的话语方式必然大大催动网络民主的进程。

从诗人角度看,由于现代社会的学科与专业分支相当细密,不说文化,就是文学,涵盖面也很宽。对不熟悉的部门轻易干预,对不熟悉的领域轻易逾越,多半会闹笑话,或者力不从心。虽然互联网拉近了人与人的空间距离,而且,其他人文性综合论坛与思想论坛早就开始了争人权要民主的新维权运动,比敏感的诗人们提前进入了思想观念变革的前沿;但诗人如鱼似水的毕竟还是诗歌,先在网络诗歌社区推行低诗歌运动以争取话语权力,诗人对自己的能力与努力会更有信心。

2、社会条件:与五?四新文化运动相比较

当前,中国大陆虽然有整个民族文化复兴的客观需要,但并不具备社会性文化复兴运动的相应条件与文化氛围。这就是为什么网络话语革命要先行于社会话语革命,网络文化运动要先行于社会文化运动。试与上个世纪初那场影响深远的新文化运动比较,五?四新文化运动虽说不彻底,但为其提供的社会基础与人心流向却相当充分:第一、在改良立宪与辛亥革命之后,形成了各地方政府独立与各种社会团体独立(政府军队多元而非政治民主多元),那样一种多元制衡格局;第二、晚清政府垮台,“王纲解纽”后有了国人的言论自由、结社自由、新闻自由、出版自由、办报刊自由等等;第三、全国军队虽然不为一个健全的民主政府拥有,使军队国家化(既不属任何政党,也不干涉政治,只履行保卫国家安全职责),但当时军队与其他武装力量分散在国民革命军、北洋军阀和各地商团手中,没有被一个集权式政党专控;第四、自鸦片战争以来积贫积弱的中国,国人无不思图变革。一旦陈独秀们的《新青年》得风气之先,新文化运动就很快风起云涌,保障了五四社会政治运动与白话文学革命的胜利。可惜的是,那场声势浩大本应深入改造国民精神与社会结构的新文化运动,被孙中山轻率的暴力革命中断了。

中国现代史证明,搞社会文化运动,弄不好就会引发暴力,中断它在思想文化领域虽然激烈却又温和的有效进程,导致最终夭折的悲剧结果。今天,话语革命的诸条件正已在互联网上成熟,这是新的科技舞台给中国民族文化复兴带来的新机遇。⑤ 下半身、垃圾派作为诗歌流派,形成期都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没有现代网络是难以想象的。杨春光、丁友星等人提出首先在网络上进行文学革命,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3.文学的退潮与中国文化人现状

新时期至今,中国戏剧文学最先失去了争锋的势头;一度活跃的短篇小说、中篇小说高潮已过,现已转向的长篇写作的大多数作家经过不断洗脑,难有大的指望!报告文学的兴盛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散文(包括思想随笔)在90年代曾掀起大潮,而今也已落幕。大众文化挟持着社会知识精英,迫使严肃文学退守边缘的势头日盛,并未减缓。以上文体无论是作家队伍、文学精神还是文学体式,都已丧失了前卫性锐气与批判的锋芒。如今的作家与作者整体素质下降,其中相当部分已经堕落:拍马钻营、把玩名利,沉浮欲海,欺行霸市……种种精神沦落现象,从诗歌到文学其他门类,人们已司空见惯!

当前的中国文化人总体现状又怎样?在影视、报刊等强势媒体为权势和钱币俘虏的现代市场社会,官方意识形态虽较以前失势,却始终有权力话语撑持,据守着稳固的文化要垒,决不会轻易动摇。中国文化知识界、一批批文学理想主义、启蒙主义者已在89之后流亡或转向,或被商品市场和大众文化挤兑,未见重振;导致整个知识阶层对社会责任的冷漠。特别是教育界漠视人间苦难,纷纷投向权欲、钱欲与享欲,势必恶化中国传统文化资源,使整个民族后继者素质日益沙化,越想越令人心惊!既然种种掌握社会权势的知识精英各营私利,又遑论那些唯利是图的工商界知识人士!

4.激进主义的历史教训

中国的事情,没有机会时急不得,有了机会时又错过不得。由于文化历史积垢太宽太厚太重,一旦看准时机,找准楔入点,着手时当力求稳、准、狠;不怕点点滴滴,只要锲而不舍。要打白蚁战,不图走捷径。不学孙中山毛毛躁躁的“毕其功于一役”,不搞毛泽东异想天开的“十五年超英赶美”大跃进;也不能只破坏不建设。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应当“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面对社会制度弊病所引发的各种民间苦难中暴露出来的民主、法制与公民的自由与人权等方面的体制病问题,我们应当多关注、多研究、多思考、多讨论;而那种不合实际的理想主义,因其自欺欺人,还是免谈的好——从解决一个一个小问题着手,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推进,直至制度性大问题的解决。而要从根本上解决体制问题,必先从观念意识着手;而观念意识是通过话语方式表现的。话语革命就是观念革命,话语革命就是意识革命!在观念话语与意识话语这个问题上,诗歌理论家杨春光提出“破坏就是建设”的观点值得重视:不同于现实社会“物质性操作”的“边破坏边建设”,“话语革命”的非物质性决定了话语的破坏性到达就是话语的建设性到达!有了近现代将近200年历史的严酷教训,中国的网络话语精英们,思考应当成熟一些了。既然目前中国不可能指望社会性文化革命,在网络进行“话语革命”,便是新的时代条件赋予一代新人义不容辞的使命。 我们可以在网络话语革命上形成共识:用话语革命将低诗歌运动、文学革命、新文化运动与文化复兴统一起来。第一阶段推行“低诗歌运动”,一是作思想的积累与锻造;二是作人才的积聚和锻炼;三是注意与其他领域话语变革的衔接,并耐心等待社会性文化革命条件和文化氛围的成熟。⑥

低诗歌运动之势在必行

社会市场经济迫使文学边缘化,诗人们忽然发现,互联网是诗歌重新繁荣的新大陆!的确,在文学的各种体式中,特别是比起小说与戏剧来,只有诗歌与网络最为结缘!诗人的纵情与想象最为适应网络的自由空间,网络的即时互动性与临屏阅读的快感性与诗歌天然的精短性一拍即合!于是,诗人们纷纷登陆互联网建站设坛,很快以众多诗歌网站与论坛在互联网上建造了诗歌社区,由此与全国层出不穷的诗歌民刊密切呼应。

新时期以来,中国诗人以朦胧写作、语言狂欢、个人写作、女性写作、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乃至后现代波普写作等等,不断排成向前冲击的队列;中国诗歌不仅一直保持着先锋的活力,而且以一批又一批,一代又一代的新人推动诗歌探索一浪又一浪地向前涌进,中国诗歌的艺术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但过分注重对艺术本体的追求,却使诗歌日益偏离社会现实,回避人间苦难,终于被广大受众冷落遗弃!让中国诗歌回归社会现场,走向公众,成为强烈的时代要求⑦。于是,上世纪90年代的空房子主义,新世纪垃圾诗派、反饰主义、中国话语权力、俗世此在主义等写作主张相继出现,表现了中国先锋诗人自觉地响应社会需求的流派体现与集群性努力。

与此同时,世纪之交的学人思考及思想随笔等,也为新的诗歌运动准备了可贵的思想资粮。

到了2004年,国人期待了多少年的真正“同人刊物”已在网络上大面积同步出现!成为造就诗歌流派、诗歌运动与新型文化人的根据地。正像当年俄国的《火星报》、《祖国纪事》;中国五四时期的《新青年》、《小说月报》、《创造周报》、《创造月刊》、《现代评论》、《晨报》副刊和《语丝》周刊;三十年代的《大公报文艺副刊》、《现代》;四十年代的《七月》、《诗创造》等报刊一样,有共同的思想倾向与艺术追求的诗人们,纷纷围聚拢来。随着网络文学革命和文化运动的提出,汇聚了空房子写作、下半身写作、垃圾写作、反饰写作、中国话语权力写作、俗世此在主义写作、平民与贱民写作、民间说唱写作、放肆写作等等,低诗歌成为运动形态的条件已基本成熟;《低诗歌运动》在3月29日宣布开坛,标志着“低诗歌运动”有了自觉的造势意识,为中国诗歌的走势明确标示了一个新的起点。到目前为止,“低诗歌运动”已经有了“北京评论”、“空房子主义”、 “反饰主义”、“中国话语权力”、 “垃圾运动”、“军火库艺术联盟”、“中国平民诗歌”、“诗歌海平面”和“第三条道路”等好几个人气较旺的网站为基本据点,又有 “大中华文学”、“原创性写作”、 “现实主义”、“民间说唱”、“狼心狗肺”、“诗奴隶”、“战旗先锋”、 “中国诗魂”、“放肆”、“赶路”、“三峡诗刊”、“天地人诗刊”等论坛的加盟。至此,“低诗歌运动”已成必行之势!

在当今网络多元喧哗的诗歌格局中,从事“低诗歌运动”的,是这样一些诗人或写作群体:凡属具有自由精神独立品格,以“崇低、向下”的“低性写作”姿态(这种姿态里往往隐藏着“崇高、向上”的诗性冲动),循着“审丑、解构、反讽、反饰、体制外、不合作、非暴力对抗、反权力话语、后政治批判”等诗写路线,参与寻求“人”的终极解放的写诗者与爱诗者,都自然地成为“低诗歌运动”的一员。

“低诗歌运动”的构成形态是开放无序的——集群登场或是散兵游勇的单打独斗,都无不可。它是赞同或参与“崇低、向下”的诗人们不分年龄自由松散的组合,不再是以出生年代论资排辈写作群体的失效划分了。但低诗歌的运动形态却又可能是统一有序的,所谓“统一”,表现在低诗歌运动与文学革命、新文化运动在“话语革命”的一致;所谓“有序”,指低诗歌写作有“崇低”、“审丑”、“反饰”、“后政治”、“争取话语权力”等共通的“解构”性诗写特征。

“低诗歌运动”把那些追求自由写作的先锋诗人吸聚在一股“崇低/反叛”的洪流之中;它不仅是一个流派或几个群体的诗写,而是众多诗歌流派与众多诗写群集的合唱!当我们从大处俯瞰,便不难看见空房子主义、垃圾诗派、反饰主义、中国话语权力、大中华文学、俗世此在主义、中国军火库艺术联盟、中国平民诗歌写作、中国诗魂、战旗先锋、民间说唱、放肆文学等各种旗帜正从四面奔来;沿着不同的道路,带着不同的诗写武器从各条道路披荆斩棘而来。“低诗歌运动”是若干支流从各个起点汇集而成的一道诗写潮流。但又不是一般的状态与潮流,它汇聚的是所有从事“低诗歌写作”的诗人、流派或团体。这些个人、集群或流派越是充分地致力于它们的个性与集群、流派的写作主张,“低诗歌运动”就愈加壮盛!可见,“低诗歌运动”本质上是一种先锋状态;放眼看,“低诗歌写作”处在牵动中国诗歌整体活动的潮头。
空房子主义、垃圾诗派、反饰主义、中国话语权力、俗世此在主义等诗歌流派或写作主张,已成为“低诗歌运动”颇具冲击力的涌浪锋头。在其带动下,其他或个人或群体的低诗歌写作者进行的理论探索与“低诗歌”创作,正日益引人注目。可以预见,“低诗歌运动”的展开如同江河的涌流,会有它的曲折与起伏,但不会是固定的形态;我们不知道它何时波涛汹涌,何处又风光漪涟……但这个运动的走势似乎可以大致估计,那就是,汇入网络时代全新的话语革命潮流之中。换句话说,什么时候网络文化复兴运动全面展开了,“低诗歌运动”的高潮也就随着出现了。

知白守黑的哲学理念

人类需要崇高,诗需要崇高⑧ 。这个道理,“低诗歌运动”的倡导者并非不懂得。问题在于,当“崇高”变得垃圾化,一个“装逼的世界”(徐乡愁语)与诗人处处劈面相对时,低诗歌先锋写作宁可向下贴近地皮!宁愿降低为垃圾,也断然不与伪崇高伪神圣同流合污!这种态度决定了“低诗歌运动”的哲学理念——知白守黑。老子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老子?二十八章》);又说“反者道之动。”(《老子?四十章》)正如波特莱尔所言:“透过粉饰,我会掘出地狱;给我粪土,我化它为黄金!”低诗歌写作的关键,是对“上”与“下”,“黑”与“白”、“美”与“丑”、“真”与“伪”、“善”与“恶”、“鄙俗”与 “崇高”、等等进行“消解”或“建构”式的“转化”,进一步说,则是对转化方式与转化尺度的诗性把握。

由低向上, 争取话语权力

“狗眼看人低”!当诗人这样说的时候,他已经取消了这句话的贬义;处于低位的“狗眼”,最能看穿某些人面畜生的丑恶、虚伪与肮脏! 由低向上,是“低诗歌运动”对社会现实对生活现场采取的基本审视角度。

由低向上的视角,必然产生自下而上的反叛。低诗歌运动的反叛,势必指向权力话语的标准化、统一化、集中化、同步化、共性化、集权化、非人性化等等,对之发起持续不断的话语冲击与话语消解,其基本目的,是争取话语权力。⑨

低诗歌运动争取话语权力的主要路线是“以下犯上”。以下犯上的“犯”,是指不合作非暴力的话语侵犯;“上”,则指向伪崇高、伪神圣,假公仆、假道学和专制极权主流话语。低诗歌运动采取“以下犯上”的写作策略,就是要消解高高在上的腐败权力,嘲讽装腔仗势的歌德派诗写;同时,“高度评价针贬时弊、愤世疾俗、为正义代言、为人民请命、为人的基本权利鼓与呼的大气、磅礴或通俗易懂以及激情荡漾的作品。” 目的在于侵蚀与消解极权话语,逐步争取话语权力 。

不讲道理—破坏即建设

争取话语权力的低诗歌写作,其话语策略是“不讲道理”的。所谓“不讲道理”,就是在诗写上以非理性消解理性,以放纵打破束缚。

“破坏即建设”是话语革命的主要方式。“破坏就是建设!我们破坏并解构政治权力中心话语,我们就建设了解构权力中心话语的解构主义写作;我们破坏并把政治与色情话语互文错位写作,我们就建设了政治与色情错位写作的黑色幽默,诸如其他向度的多元写作,以此类推……”⑩ 低诗歌运动所从事的话语破坏,包含了“审丑”、“揭露”、“反饰”、“批判”、“解构”、 “反讽”、“拆散”、“抠象”、“曝光”、以及“性事与政事互文或谐音”、“政治与色情谐音或错位”等等写作手段。

势在冲刷诗坛病象

低诗歌运动并无企图反对其他以“真”为本的非低性诗歌。然而,“低诗歌写作”势将冲刷“假恶丑”或“大而空”的诗写病象!即冲刷“那种不痛不痒的空洞形式写作、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写作、无视残酷现实真像的逃避写作、蔑视人间苦难的张扬自我写作和日常无聊的个性化写作”;这些写作不仅“与先锋写作精神格格不入”。(11)从根本上看,它们都是“反人民、反良知、反文人担当社会道义、反知识分子批判精神和民本写作立场的反人性反人类的反动写作。”(12)我们希望通过低诗歌运动的冲刷,“修正一些没骨头的写作倾向,纠正一些软骨头的诗歌气质;修正一些奴颜卑膝的写作姿态,纠正一些媚骨十足的诗歌现象;修正一些摇尾乞怜的写作方向,纠正一些犬儒弱态的诗歌形象;修正小家子气的个人化写作潮流,纠正一些娘们气息浓厚的日常化诗歌走势;修正一些逃避现实的写作逆流,纠正一些投降专制的诗歌稗史”(13) 。

独立自主的精神信念
我要独立我怕谁?我要自由我怕谁?我要自尊我怕谁?我要人权我怕谁?崇拜下体我怕谁?站立大地我怕谁?走进底层我怕谁?看透世道我怕谁?正当说话我怕谁?追求真理我怕谁?操守良知我怕谁?为民代言我怕谁?为国求法我怕谁?平民写作我怕谁?体制外写作我怕谁?崇低写作我怕谁?审丑写作我怕谁?解构写作我怕谁?另类写作我怕谁?后政治写作我怕谁?批判写作我怕谁?我是垃圾我怕谁?我是非人我怕谁?——争取话语权力我怕谁?!

首先“去畏”即不怕!是“低诗歌写作”必须操持的精神信念,它的骨核即是人格的独立自主。“低诗歌运动”的参与者有了这种立场信念,方能以各种可能的手段去进行突破各种禁区的写作,方能以诗性话语胆大妄为地斥权威、批腐败、解构权力话语暴政,直捣极权意识形态的最后禁区。

从眼前做起,从面前着手

先从眼前做起,先从面前着手。坚持搞他一阵子,一点一点地创造并巩固“低诗歌运动”的实绩。

所谓实绩,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要有一批真正立得住脚的“低诗歌”作品——垃圾诗、反饰诗、俗世诗与其他“崇低”、“审丑”、“解构”、“批判”和“后政治”写作的诗歌文本;
二、要逐步锻造一批真正站得住脚的“低诗歌写作”诗人或为“低诗歌写作”鼓吹的评论家——他们同时也是网络话语革命的精英分子。
三、要有诗学理论的探讨与创新。在这方面,空房子主义、垃圾派和反饰主义、俗世此在主义都有各自的特色;为中国先锋诗歌的多元发展作出了宝贵贡献。
四、要能由点成团,由小团逐渐集群化,由集群写作形成低诗歌运动中的各个诗歌写作流派。
五、要有一批人来努力介绍古今中外人类文化的优秀成果,宣传人类文化的普世价值,致力于提高当今诗人与知识阶层的思想素质与精神品位。
以上前四点,目前看来成功有望;至于第五点,希望有越越多的诗人意识到它的重要性,有意识地以自己的工作实绩把那些有学养、有思想、有时代责任感,有社会良知与艺术良知的学人吸引过来,才有可能。


04年3月10日初稿;
04年3月24日四稿;
2004年5月23日修订。

注释:
①蒋浩:从五四白话诗、朦胧诗、第三代诗、九十年代诗歌到今天,中国诗歌似乎正在悄然地走着一条具体的“向下的道路”。(《关于“七十年代诗歌选集”的十个问题》)
②“我的写作是多元的(包括形式到内容)也是复调的,决不是朦朦胧胧的。我们既要告别前现代主义的朦胧诗时代,也要告别无涉政治犬儒写作时代,而尽量走向后现代开放多元的明朗化写作时代。”(杨春光);“反饰主义表现在诗歌的形式上,一方面使诗歌表达为受众所接受,即:力求语言避玄奥晦涩、趋明丽平易,革除“雕章镂句”等诸多形式方面之陋习。表现在诗歌的内容上,反饰主义要求增强诗歌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责任感。”(丁友星);“反饰主义反对的是 “假”,即反对欺世、欺人、自欺;反对的是“空”,即反对诗歌里的文字游戏和空壳创作。”(小二黑);坚持用母语中最具备活力的(日常言语、方言等)、具有幽默感、人间化和能指事物成分的口语写作,去关注本土主体的、现在的、肉感的、平常的、具体的、在场的生命的存在和生命环境……使当代“中国人生活中的明与暗”清晰起来、真实起来……(武靖东:《在晨曦中走遍大地》)
③“垃圾派诗歌有它的核质,就是垃圾精神,就是崇低、解构和另类,就是一种从下向上的反叛。” (凡斯) “垃圾诗就是要对中国过去几千年来建立起来的在一种‘崇高’的精神文化的教义进行反动和断裂,就是要对过去诗歌为‘崇高’所极力赞美的‘真、美、善’极力摈弃,而用‘崇低’这种形式把世界存在的‘假、丑、恶’的客观本质进行强化入诗。最大限度地揭开人性阴暗的一面。它是一种批判现实主义的写作。” (训练小猪天上飞) “崇低就是重视形而下,就是关注现实,立足现场,反对伪崇高——道貌岸然的意识形态;向下就是一心审丑,审丑就是以批判的眼光来看待一切,审丑就要发挥先锋诗人敏锐的批判能力,坚决与犬儒文人的歌功颂德疏离,警惕现实与诗歌写作中虚假成分的无限膨胀,引导人们走向以批判为主的高级审美人生,从而告别虚饰浮夸以假乱真的低级人生。”(杨春光) “让诗歌彻底脱离虚妄”,摘掉高尚与媚俗的外衣,更加真实,更加平凡,更加接近普通的读者大众,使人们对诗歌的神秘和距离感最终消除。(一空)“我认为,目前反对诗歌文化专制、霸权主义,并要求为“民间”与"先锋"重新正名与准确定位,反对犬儒主义、投降主义的写作路线,呼吁关注与干预政治与当下现实等确实已成为中国许多网络诗人的共识,也是逐渐在诗坛、真正的民间出现的比较强大的潮流。” (老枪)
④杨春光: “当前开展的现代新文化运动,在我们诗人内部,就是要利用网络平台,首先开展诗歌革命,然后逐步开展文学革命、文艺革命和文化革命。……对于诗歌网络界,我们的渐进步骤是:诗歌革命——文学革命——文艺革命——统称为现代文化革命。(《我们的基本构想和具体步骤》)
⑤杨春光:“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进行一场以诗歌革命为主的文学革命!” ;
⑥杨春光:“ 我们要从诗歌领域开始,先提出总目标,宏观地提出问题,然后从微观解决问题开始,由近及远;由浅入深;由具体到复杂;由诗歌到文学;由文学到文化;由多种到多元;由流派到潮流;由小浪涟漪到大浪翻卷;由个别努力到统一战线形成,直至包容各种反对意见的多元性共识话语的广泛建立;由文学领域先行到文化层面的自由言论与民主空间的大解放。”(《我们的基本构想和具体步骤》)
⑦“面向现在,为现在写作。为现在在世的人群写作。现在是我们立身安命之所,是诗歌发生的现场。对于诗歌而言,除了这个现场,再没有第二现场。” (老枪)“俗世是最集中反映、表现社会存在形态和人(们)生存发展状况之处,也是诗人写作活动的发生、拓展、指归之处。我的诗歌写作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对存在者在生活世界里诗性生存活动的记载,俗世生活不是与我(们)有某种距离的异已对象,而是构成我(们)自身的要素。”(武靖东)
⑧老枪:“人类天生要从崇高和神圣的事物汲取力量。否则人们不会冒险登山,不会航海,不会对时间和空间感到敬畏,不会去看废墟;走到草原上也不会感到愉快;看到雪线,不会长时间眺望;也不会吃饱了撑得慌去写诗,且以写诗作为终身的事业(尽管一些人嘴上不承认,把写诗硬说成玩诗)。人类是一种天生就要崇高的动物,崇高的事物永远都在感动人类,给人类以力量。诗里有崇高,这个诗就完全脱俗;人的格调里有崇高,这个人就格外让人崇敬。”
⑨杨春光:“興论是我们的权力,无论是民主和专制的国度,话语权力都在知识分子手里,只不过是前者更具独立品性,而后者绝大部分当了御用文人或投降派而已;少部分坚持独立品格的则倍受磨难!诗人、作家、艺术家掌握艺术话语权力,与权力话语抗衡更富有战略性、魅力性与独在性。知识分子应是一族以话语能力进行战斗的社会部落,诗人应是知识分子中掌握话语权力的领导者,应当是握紧话语权力英勇战斗的先锋!我们不战斗谁战斗?我们若也全部投降了,这个腐朽的权力话语弥漫的世道就会愈加黑暗……写诗就是运用我们掌握的话语权力进行自由表达。这种表达既是天赋人权,也是人赋人权。天赋我会说话、人赋我会表达。这种话语书写方式是独立不羁的,也是自由自主的。诗人以此与不义腐朽的权力话语相抗衡。”(《对此,我只能说不!》)
⑩杨春光:《破坏即建设论》
(11)杨春光:《破坏即建设论》
(12)参见杨春光:《诗从语言始,到政治止》一文;
(13)杨春光:《诗歌的纠正》

本贴由张嘉谚于2004年5月23日23:02:27在〖北京评论〗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