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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些人》


 

作者:芒克

诗人芒克回忆二十多年来结识交往的朋友:有北岛、阿城、陈凯歌、顾城、廖亦武等。一篇篇的怀人文章所透出的格调和情趣令人想起《世说新语》,那是一个讲究个人魅力的独特世界,自由自在,人性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解放。芒克和他的朋友们就是这样的狂狷者。全书以真挚的感情刻画出当代的“魏晋名士”。

作者简介: 
芒克 
  芒克,原名姜世伟,1950年生,北京长大。1969年到河北省白洋淀插队,翌年开始写诗,1976年返京,1978年与北岛共同创办令世人瞩目的文学刊物《今天》。并应邀赴美国、法国、意大利、日本、荷兰、澳大利亚、德国等国家交流访问。先后出版诗集《心事》、《阳光中的向日葵》、《芒克诗选》、《今天是哪一天》等,并著有长篇小说《野事》。现居北京。

一、北岛

 

北岛,原名赵振开,祖籍浙江,1949年生于北京。1969年到建筑公司当工人,1970年开始写诗。后与芒克等人创办《今天》杂志,影响很大。系“朦胧诗”代表诗人。1980年后曾在两家杂志社任职。现居国外。著有《北岛诗选》等。

  两眼直视,眼珠子微凸,就像两颗石头子儿随时都可能弹射出去,这就是大诗人北岛(原名赵振开)留给我的最初印象。
  那是1972年,听说他写诗,经刘羽介绍,我们相识。当初的诗人北岛(应该称呼他振开。北岛这名和我的名字芒克一样都是1978年我和他共创《今天》文学杂志时,我们互相给对方取的)。他的主要诗作是一首《金色的小号》。全诗我已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一句大概是“让我们从同一起跑线上一起奔跑”。
  按多多当时的话说(他那时狂得没边儿):“这诗臭的怎么像赵振开写的!”可见北岛早期的诗并不被这帮狂小子认可。
  后来北岛带着他最早的女友史保嘉去白洋淀找过我。再后来我常回北京,与他交往密切。我发觉他不但是个极够朋友的人,而且人也真诚,绝对值得信任。
  1978年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年头儿,赵振开托人油印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陌生的海滩》。我看后转变了当初对他诗作的印象,也佩服他真的把写诗当回事并敢于去冒险。我说这话是因在那年月私印这类东西是有可能被抓入狱的。可以说北岛是我知道的给自己印诗集的第一人。
  之后不久,我经他介绍认识了赵一凡。不想从赵一凡那里我意外地得到了不少我自己都没有保留的早期诗作。这都是一凡从传抄中得来的。北岛看后主张我也油印一本诗集,经他的搜集和整理,经高洁帮助刻好蜡纸,再加上黄锐帮忙,我们仨人一起印刷,我的第一本诗集《心事》算是问世了。
  从这以后,我们更加野心勃勃。我们开始筹办杂志,并于1978年10月成立了《今天》文学杂志编辑部。到当年12月23日,第一期总算印刷完成,当天我和北岛、陆焕兴就把《今天》在北京城张贴得到处都是。
  《今天》一共出版了九期,到1980年停刊。对于20世纪80年代名声大噪的所谓“朦胧诗”的诗人们来讲,他们的源头便是《今天》。而创办《今天》杂志,北岛功不可没。他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朦胧诗”的领袖人物。
  此后,北岛曾到《新观察》杂志社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又转到外文局的一家杂志社。他进入中国作家协会,是在1985年。他是哪年去的国外我忘了。那时我们来往已不多。
  我再和他见面时已几年过去,并且远在法国巴黎。当时我们都是应法国文化部邀请去的中国作家代表团的成员。当年年底,我们又约好从国外返回了国内。我们回来的目的是为了纪念《今天》创刊10周年。
  实话实说,多少年过去了,尽管我和北岛现如今很难见上一面,也不再像当初一样亲如手足。但我们不论在哪里,只要遇到,彼此仍旧还很亲热,仍旧还互相关心。的确,我们俩自从认识到现在,还真的没有红过脸。
  《今天》创刊20周年的纪念活动是在日本搞的。《今天》最初的创办者北岛、黄锐和我都参加了。这次活动令我受感动的是北岛在演讲中的一句话,他说他当年如果没有与我认识就没有他后来的诗。这倒让我很不好意思。
  北岛有一外号叫“老木头”。其实他这人太智慧了,一点儿都不木。他不仅勤奋,而且应该说是刻苦,他的语言功底也非常深厚。众所周知,北岛是我们这一代最有影响和最优秀的诗人之一。他的人格也极具魅力。


二、张弛

 

张驰,1960年10月14日生于沈阳,1979年就读于北京外国语学院,著有长篇小说《北京病人》,随笔集《像草一样不能自拔》、《另类今我累》,短篇小说集《夜行动物馆》。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年轻时的张弛人长得精瘦,他那时不到20岁,还在外语学院上学。年轻时的张弛也写诗,他的诗一看就知是他这种怪人写的。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我们接触的时候较多。我们都闲着无事,时常聚在一起喝酒或打打麻将。聚会的地点多是在我家或是在雪迪家,有时也在张弛那儿。
  记得一次在张弛那儿聚会是他刚刚得到父母给他的房。那房子很大,三室一厅。他把许多朋友都邀请到他的新居,不过新居内还没什么家当,只有桌子、椅子和一张大床。
  也不知是张弛那阵子发了什么财从哪儿弄来的钱,他居然请大家喝成箱的干白葡萄酒,还有“茅台”。那次在他家喝酒我记忆最深的两人是刘东和唐晓渡。大胖子刘东是在社科院搞哲学的,也是个男高音。唐晓波和刘东都是能喝酒的人,他们一见“茅台”自然当为首选。大家举杯开喝极为兴高采烈。不想没半个时辰,场面却突然大变。平时能喝一瓶不醉的刘东和唐晓波此时还没过足“茅台”瘾呢,瞬时已东倒西歪神志不清。最可怜的要数大胖子刘东了,他硕大的身躯在地上扭动,四肢费力地划。那样子真像是趴在冰面上的一头海象,可真辛苦了他!他那一晚爬进卫生间就再也没从那里爬出来,直到整个浴缸被他给吐满。
  等第二天大家酒醒,已不见张弛的影儿。所有人都猜疑肯定是他犯了坏,把什么药掺进了“茅台”。要不他为啥只喝干白?为啥没醉?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最会搞恶作剧。
  1989年4月我们搞过一次“幸存者诗歌朗诵会”。张弛是其中的一员,并自告奋勇负责找钱印一本宣传册。他还真把这本册子给印出来了,令大家都很高兴,对他都很感谢。不过两个月之后他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和大仙俩人找到唐晓渡死缠着要那笔印刷费。弄得唐晓渡无奈只得给我打电话,我赶了过去,这俩小子才算走了。自从那次以后我和张弛将近十年没见。只听说他欠了不少钱,其中有雪迪的。还听说雪迪天天怀揣着菜刀去他家堵他。他人早不见了,气得雪迪只能对着他家的大门发狠,一通乱砍。
  接近二十一世纪,我才重又和张弛见面。他人已发福,比刘东还胖。我纳闷这小子的形儿怎么会走成这样儿?老友重逢,免不了又大喝一通。
  张弛是个好酒的主儿,他的酒量也不错,只是每喝心醉,这次他也不例外,喝得大肚皮外露躺倒在地。我们全都束手无策,因为根本抬不动他。没别的办法只有等他自己缓过来,等他缓过来之后照样还是喝!
  但他喝是喝书却没忘了写。如今他已有好几本书出版,并且是个著名的作家了。他的形象有时还会在电视上出现,给一些商家做个广告什么的。想不到年过四十的张弛人发了福脸儿也露大了。
  我一直认为张弛这人聪明得有些过了,他的聪明无处可使时便只能犯坏,当然他也是个很性情的人物,大方起来谁也拦不住。我有时当着他的面就说他坏。你猜他怎么着?他让狗子转送给我他近期出版的一本书上写了一行字,我想这就是张弛式的回答:“我不坏怎么能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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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人的一生不可能离开人去生活。我的生活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朋友。如果说没有这些朋友我还谈什么我?我的人生和经历可以说是与朋友们共同构成的。
  几十年的岁月让我接触到许多的人。其中熟悉的面孔有多少我也难以记清。我在这本书里所提到的这些人全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在文学艺术领域个个算作人物,且他们大都还生活在这个世上,除了个别人因故早亡。
  我之所以要写这本书和谈到这些人,总还是有一些原因的。其一,我不想写自己,就是写什么回忆录之类。关于我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惰早晚都将会随我一同消失在坟墓里。
  其二,有不少朋友都希望我对朋友们能有个交待,也就是说,他们想知道我是如何对他们评价的或者说对他们怎么看?我细想也是,我总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最终离开了朋友们,甚至连声谢谢都不说,那我也太不够朋友了!
  我终于决定了去写,又早早地与出版社签订了合同。为的是怕自己半途而废或突然失去了兴趣。马上着手去写,又觉得急匆匆的,因为时间太紧,真是自己把自己逼的。还好,我要写的这些朋友都太熟不过了,用不着考虑太多,更无需顾虑说谁什么。我想我说谁什么又怎么了?这些朋友谁又会在意我说什么?!
  其三,我也想借谈朋友之机讲一些往事和我简单的经历,否则我还有什么可谈的?写着写着,我便不知我到底该去写谁了。写谁好不好这我倒不大在乎,反倒在乎起我应该写谁还有谁没写?说实话,我在这里写不到的朋友肯定太多了。我也知道我不可能把谁都写到。想想如果是那样,那可真是一件没完没了的事了。我做不到。我也明白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在此,我希望我在这本书里所谈到的朋友,你们爱怎么想就是么想,最好能付之一笑。而那些我没谈到的朋友更无需去想什么了,因为我说的这些又有何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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