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声援《零八宪章》

在《世界人权宣言》公布60周年,“民主墙”诞生30周年,中国创立宪法近百年,中国303名各界人士今天发起签署中国《零八宪章》。参与发起和签字的人士中有法学家于浩成、律师张思之、经济学家茅于轼,政治学家杜光和前新华社副社长李普等中国社会资深学者。

《零八宪章》历数自19世纪中期的历史巨变,暴露了中国传统专制制度的腐朽,揭开了中华大地上“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序幕。清朝洋务运动建立亚洲最强大的海军,而腐败落后的体制导致甲午战败;戊戌变法革新未果六君子喋血菜市口;辛亥革命埋葬2000多年的皇权制度,建立了亚洲第一个共和国。然内忧外患,专制复辟卷土重来。遂有“科学与民主”为旗帜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因内战频繁和外敌入侵,中国政治民主化历程被迫中断。抗日战争胜利后的中国再次开启了宪政历程,然国共内战的结果使中国陷入了现代极权主义的深渊。1949年建立的“新中国”,名义上是“人民共和国”,实质上是“党天下”。制造了反右、大跃进、文革、六四、打压民间宗教活动与维权运动等一系列人权灾难,致使数千万人失去生命,国民和国家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零八宪章》回顾了二十世纪后期的“改革开放”,使中国摆脱了毛泽东时代的普遍贫困和绝对极权,民间财富和民众生活水平有了大幅度提高,个人的经济自由和社会权利得到部分恢复,公民社会开始生长,民间对人权和政治自由的呼声日益高涨。执政者也在进行走向市场化和私有化的经济改革的同时,开始了从拒绝人权到逐渐承认人权的转变。中国政府于1997年、1998年分别签署了两个重要的国际人权公约,全国人大于2004年通过修宪把“尊重和保障人权”写进宪法,今年又承诺制订和推行《国家人权行动计划》。但是,这些政治进步迄今为止大多停留在纸面上;有法律而无法治,有宪法而无宪政。执政集团继续坚持维系威权统治,排拒政治变革,由此导致官场腐败,法治难立,人权不彰,道德沦丧,社会两极分化,经济畸形发展,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遭到双重破坏,公民的自由、财产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得不到制度化的保障,各种社会矛盾不断积累,不满情绪持续高涨,特别是官民对立激化和群体事件激增,正在显示着灾难性的失控趋势,现行体制的落伍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零八宪章》重申了“自由”、“人权”、“平等”、“共和”、“民主”和“宪政”的理念,强调说:公民应该成为真正的国家主人。张扬权利为本、参与为责的公民意识,实践自由,躬行民主,尊奉法治,才是中国的根本出路。

《零八宪章》提出十九项基本主张。主要包括修改现行宪法中不符合主权在民原则的条文。立法、司法、行政三权分立。撤销危害国家法治的各级党的政法委员会,废除劳动教养制度。实现军队应效忠于宪法和国家。全面推行落实一人一票的选举权。废除现行的城乡二元户籍制度。开放党禁,取消一党垄断执政特权。保障和平集会、游行、示威和表达自由,不应受到执政党的非法干预与违宪限制。杜绝以言治罪。审查并撤销限制或剥夺公民宗教自由的行政法规、行政规章。取消意识形态色彩的政治教育与政治考试,推广以普世价值和公民权利为本的公民教育。推进土地私有化,切实保障农民的土地。建立覆盖全体国民在教育、医疗、养老和就业等方面得到最基本的保障。为历次政治运动中遭受政治迫害的人士及其家属,恢复名誉,给予国家赔偿;释放所有政治犯和良心犯和因信仰而获罪的人员;查清历史事件的真相,在此基础上寻求社会和解。

《零八宪章》发布之后在国内外产生巨大反响,国内外爱国民众纷纷签名支持。然而,时过不久,零八宪章发起人,原北京师范大学博士老师刘晓波先生和法学家张祖桦先生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被北京警方刑事拘留,其他国内签字支持者受到审查。令人失望的是,怎么一个号称历史最好时期,掌握无数公权力的执政党不可以接受容忍持不同政见者意见。哪怕他们是何等的理性客观公正的表达观点。

曾担任中共中央政治体制改革研究室主任,中共中央委员,前中共总书记赵紫阳政治秘书鲍彤先生撰文说:“根据我的知识和阅历,我愿意明明白白告诉当局,零八宪章没有罪。他的理念,主张和呼吁都没有罪。我们的国家不是中华帝国,中华官国,也不是中华党国。他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宪章的理念,主张和呼吁,无非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及其宪法的本义和延伸”。

中国作为世界大国以及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和人权理事会的理事国,理应为人类和平事业与人权进步做出贡献。但令人遗憾的是,在当今世界的所有大国里,唯独中国还处在威权主义政治生态中,并由此造成连绵不断的人权灾难和社会危机,束缚了中华民族的自身发展,制约了人类文明的进步!

我们在这里声援《零八宪章》,就是呼唤所有热爱祖国的中国人,在中华民族历史伟大转型的时刻,同心期盼中国是一个自由、民主、宪政的国家,实现百余年来无数中华民族先烈的追求与梦想。

张博树:《零八宪章》是高度建设性的文件

《零八宪章》的发表,是当代中国史上的大事。这个文件高屋建瓴,用简练的语言总结百年来中国人的宪政追求,陈述当代中国公民的宪政理念,提出推进中国宪政改革的19条建议,是一个具有高度建设精神和建设意义的文件。这个文件发表后,引起海内外中国人的强烈反响,足以说明它切中时弊,表达了当代中国公民的心声和意愿。

然而,恰恰是因为这个文件,发生了刘晓波被拘捕,张祖桦被传讯,众多宪章签署者被骚扰的严重事情,我作为《零八宪章》的签署者之一,对发生这样的事情深表愤慨!我强烈呼吁当局立即释放刘晓波,不管这个拘捕决定是哪一级政府作出的,它都是对公民自由表达权的侵犯!

中国正面临深刻的转型,危机与希望同在。我希望我们的当政者理解民心、民意,看到社会发展的大趋势,摒弃专制思维,放下专制手段,用建设性的态度来回应民间的建设性主张,如此,才是中国社会转型之正道!

(2008年12月13日于北京)

李劼:《08宪章》:一份迟到的历史文献

相信任何一个因《08宪章》而感到振奋的读者,不是因为其内容的新奇,而是缘自这份文献终于公之于众的欣喜。这份文献的基本精神,早在二百多年前的美国《独立宣言》中就已经确立。这份文献的主要内容甚至命名方式,则见诸上个世纪东欧异见知识分子的《七七宪章》。这份文献绝对不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异想天开,而是当今整个人类毋庸置疑的普世共识。

假如说,中华民族无法跟充满活力的美利坚相比,也无法跟文艺复兴以来的欧洲人相比,那么比之于自己的近邻日本民族,我们这个民族也是相当老迈的。要不是那样的老迈,要不是几千年的专制重荷,这份文献早在将近一百年前清室逊位之际,就应该成为中国社会的现实。可惜的是,由孙中山引进的那场列宁主义加上秦始皇大一统争霸的战争,中断了曾经发生在中国现代历史上的民主联邦进程。

这份文献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也曾有过难得的历史机遇。但中华民族又一次与民主联邦中国失之交臂。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刘邦和项羽那样的逐鹿,一场朱元璋和陈友谅那样的争霸。结果是,中华民族一跤跌入经由乌托邦包装的历史黑暗里,匍伏在由斯大林和秦始皇杂交而成的那个叫做毛泽东的独裁者脚下,历经半个多世纪的专制而难以解脱。在那样的黑暗里,不要说平民百姓,即便是学贯中西的知识分子,都被毛式专制话语的蒙汗药放倒在地。唯有基督般的圣女林昭及其《星火》同仁们,以其生命的代价,划亮过自由的火柴。在阴暗的牢房里,林昭曾经以自己的鲜血,一笔一划地写就过这份文献的基本精神。

在二十年前那场席卷全国的六四民主运动中,这份文献再度与中华民族失之交臂。那次机遇的丧失,与其归咎专制的因袭过于沉重,不如反省改革精英自身的心理准备,过于欠缺。假如知识精英具有林昭那样的彻底和绝决,假如改革领袖具有杨佳那样的大无畏气概,历史也许不会停格在一个政治老人的屠刀底下。改革是和平的,理性的,但历史的紧要关头,却需要领袖人物拿出一往无前的气概。可是,领袖太沉重。领袖不像杨佳那样一无所有。领袖有身家性命的拖累。于是领袖后退一步,于是,历史停滞了二十年。

经过二十年的磨难,中华民族终于获得了这份历史文献。比起二十年前的空洞口号,这份文献无疑相当成熟。中国一批良知良心尚存的知识分子,在杨佳气概的激励之下,终于向专制当局摊牌。这不是灵感突发,而是这个民族憋了几十年、乃至可说憋了一百多年的心里话。这些话在清末民初之际,曾经见诸当时的报章。这些话在四十年代,曾经由当今已执政、当年却在野的中国共产党人亲口说出亲笔写出过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话不过是将当年共产党向当政的国民党所言,向当今执政的共产党重复一遍罢了。假如共产党记忆尚存,那么执政者不会感到突兀。只消把当年的报纸拿出来对照一下就可以发现,这全都是你们当年讲过的。

这份历史文献虽然迟到,却依然激动人心。大好的国运当头,唯一的缺憾就是迟迟不见政治体制改革启动。当政者只消有点政治智慧,就可以将这份文献的公开,看作一个天赐良机。既可以籍这份文献推动裹足不前的改革事业,又可以籍此平息一下由一系列天灾人祸造成的民众怨气。经由政治改革,走向民主联邦的历史前景,从而官府民众获得双赢,这样的可能依然存在。但是,再度错失的可能,也同样存在。

一九八九年的历史,留给中国人的一个重大教训,即是凡事都不能不给对方留余地。这份文献的公开,给当政者留足了进退的余地。除非当政者死心塌地学习古巴朝鲜。这份文献的公开,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是相当温和,相当理性的。正是这样的理性特征,能够吸引数百名知识分子签署。他们当中有老年共产党人,有年轻的自由写作者。年龄跨度很大,职业范围甚广。这样的理性表明,虽然官府硬生生逼出了一个杨佳,但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全都杨佳了。至少知识分子还不想成为杨佳,一如鲜有知识分子能够成为林昭。林昭般的圣人是罕见的,但被逼上杨佳式的反抗之路,却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份文献的温和理性,还见诸其既没有将矛头指向任何一个当政者,也没有涉及中国民众具体的当下的切身利益。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份文献具有一种向当政者建言的传统品质。只是比起当年康有为式的公车上书,这份文献立足于自由知识分子的立场,尽管其中的签署者有不少依然在体制内谋生。这种立场,是当政者理当尊重的。就算以前不懂得尊重,那么看了这份文献后,也应该学会尊重。一旦当朝的执政者和在野的异议者之间,彼此产生尊重,那么改革的涵义也就自然而然地呈现了。可是,当政者假如连这一步都跨不出去,那样的落伍就可能引发谁都不想看到的灾难。将会是什么样的灾难?难以预料。但也并非没有前车之鉴。明末清初的那段历史,应该是面镜子。

一九八九年以后的二十年来,整个民族被全体推入物欲相逐的泥潭。这个民族已经习惯了对任何具有精神涵义的事情置若罔闻。这样的现实,不是这份迟到的历史文献所能改变的。不涉任何人切身利益,既是这份文献所长,也是这份文献所短。政治通常是因为利益诉求而得以推动。没有具体的利益诉求,在操作层面上就等同于一纸空文。这给当政者装聋作哑,留足了余地。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说普世价值。

这份文献展示的图景,不要说在欧洲在美国,即便在日本,在韩国,包括在印度,都已成为历史。但这在中国,却还只是前景。中国的落后,不是落后在有没有原子弹,不是落后在卫星能不能上天,而是落后在制度的专制,落后在人心的黑暗。正是这种制度和人心的双重黑暗,构成了中华民族的历史劫难。就此而言,《08》宪章既是中国知识分子走出这种黑暗的努力,也应该成为包括当政者在内的整个民族,走出这种双重黑暗的历史机遇。

2008年12月12日星期五写于纽约寓所

答日本专栏作家问:《零八宪章》的由来和前景

 香港开放杂志总编辑 金钟                        时间﹕2008年12月11日

【金钟按﹕有见於日本媒体对〈零八宪章〉不甚了解,关注中国问题的日本作家河井森太郎先生10日赐函,提出若干相关问题请予回答。奉答之后,河井先生译成日文发表。现住东京的河井先生曾留学中国,是报刊专栏作家,他主持的网志是日本专注中国问题的十大网志之一。下面是书面提问及回答。】

(1)可不可以说,《08宪章》所主张的内容,事实上否定目前的中共一党专政制度,

同时宣佈也要争取到把中国改变成民主国家?

  金钟答﹕是的。完全是这样。要使中国成为日本一样的民主国家。只是回避了「一党专政」的提法。

(2)您认为《08宪章》所主张的内容是一个长期目标,还是属於迫在眉睫的重要问题?

  答﹕中国的民主化,应该是一个长期的目标。《08宪章》的许多诉求,不是短期可以实现的。但是《08宪章》的提出,有迫切性。那就是宪章前言所说,中国社会的人权、法治、两极分化等等不公义,造成社会对立的激化程度,「正在显示着灾难性的失控趋势,现行体制的落伍,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换言之,启动宪政体制改革,有紧迫性。朝野应该对此形成共识。

(3)您认为与八九学潮时相比,《08宪章》所主张的内容有哪些不同或进步之处?

答﹕1989年学潮,从北京学生反「官倒」、重新评价胡耀邦开始,发展到要求新闻自由,要求邓小平下台的一个声势浩大的影响全国、震撼世界的民主运动,虽被镇压,意义重大。但是,那场运动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一个全面的、从根本上改造极权主义体制的纲领性主张。天安门广场上的主导人物始终是政治上思想上尚未成熟的学生。《08宪章》却是一个相当完整的改造中国的民主化纲领,凝聚了百年来中国无数志士仁人的心血与梦想。因此,从诉求的层面看,《08宪章》显然比八九学潮要高很多,成熟很多。

(4)您认为几百位有良心的国内知识分子提出这个宪章的动机主要来自哪里?

   答﹕提出《08宪章》的动机,我认为来自三方面。一是现实的急迫感,中国的非正常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既深且广,遗患无穷。给了有良知的知识份子内心十分沉重的压力;二是近二十年中国「公民社会」的发育成长,使他们可以超越传统的「向皇帝上书」的思路,而诉诸於社会,这是他们很快可以聚集三百位大部分有不同知名度的各界人士联署的原因;三是国际经验。1977年捷克作家哈维尔发表要求当局遵守赫尔辛基人权条款的《七七宪章》,对捷克与东欧八十年代民主化有历史性的贡献(哈维尔因而成为捷克首任民选总统)——这对於中国知识界肯定有难忘的启示。

(5)您知不知道《08宪章》从甚么时候开始制作?是不是有某些具体事件或状况使他们发起人决定执笔?

    答﹕我不知道《08宪章》开始制作的具体时间。仅仅听说主持人之间曾经在明年「六四」20周年和今年世界人权宣言60周年两个时机之间,有过讨论。后来他们选择了12月10日「世界人权日」公布这份文件。执笔的时间似乎没有花很久。主要执笔人刘晓波,是海外中文媒体着名的政论家。二十年来,他身居北京,一直是一位中国社会和政治的敏锐的观察者,他有1988年北师大博士学位,曾任中国独立作家笔会会长。

(6)您认为在这个时候对外发表《08宪章》有何特别的含义?是不是跟国内经济社会状况似乎开始陷於混乱局面有关?

   答﹕我前面已经提到,《08宪章》的出现,与中国社会的恶化与危机有关。但今天(12-10)公布,只是选择了世界人权日这样一个时机而已。当然这个时机是非常合适的。别忘了捷克《七七宪章》,也是在维护人权的名义下推出的。

(7)相信在中国国内推出《08宪章》,属於政治风险颇高的行为。您认为他们有良心的知识分子要依靠甚么呢?有没有后台?

    答﹕有风险,没错。8日夜晚,刘晓波就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被「刑事拘留」。据说,刘晓波为起草08宪章,已做好坐牢的准备。哈维尔当年也是成天带上生活用具准备随时被捕。常人真是很难理解那些有高度使命感的人的精神状态。他们有没有「后台」?有人也问过我,说康梁变法、六君子有光绪皇帝,八九民运有赵紫阳,现在有谁支持他们?以我的了解和分析,我看不出有什么「后台」支持《08宪章》。

(8)还记得在八九学潮时(本人当时正好在上海读书),党中央里面也有一些支

持民主化的开明人士(主要是赵紫阳的智囊),而现在又如何呢?您认为目前在中

国有否支持或保护《08宪章》的政治力量?

    答﹕这需要一点历史的回顾。八九年,赵紫阳派无论是否学潮的后台,但至少是同情和反对镇压学运的。贯穿八十年代的中共高层斗争的背景,是胡耀邦赵紫阳这一代领导人在经历文革祸国殃民的浩劫后,他们的反省精神和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共第一代元老派的保守传统之间,发生不可调和的冲突。这个冲突以元老派对学运的铁腕镇压而平息。八九之后二十年,中共当局又采取一条强有力的向资本倾斜的经济路线,让整个社会匍匐在金钱之下,用各种利益绑架了大多数精英,控制了国家的命脉、要害和敏感部位。权贵和精英结成利益共同体,压制贫民大众,因此权力高层已没有八十年代的分歧,他们对付任何反体制的动向,立场一致。换言之,党中央不可能有支持《08宪章》的政治力量。即使有个别人心怀同情,也形成不了力量。中共党员中的民主派、自由派知识份子对《08宪章》肯定是共鸣的,但是他们的支持很难影响到体制的高层。

(9)我个人认为目前的中国大学生大不如前,他们对「社会责任感」不大敏感,不知您见解如何?您认为《08宪章》能否获得广泛大学生的支持?推出《08宪章》这个行动是否有期望会再次掀起一股学潮?

   答﹕完全同意您对目前中国大学生的看法。他们的政治热情大大不如二十年前。因此,大学生支持《08宪章》的,将会很有限,但不会没有。有些可能心里支持,但不敢表露出来。八九学潮重演,一个《08宪章》是不够的。

 

(10)您认为《08宪章》能否获得广泛老百姓的支持?

    答﹕社会的支持度,将会高过学生和知识界。尤其是基本权利受到侵犯的底层民众和网民,但是他们的表达方式将受到限制。

(11)您认为《08宪章》能否获得广泛海外华人和国际舆论的支持?

    答﹕海外华人的支持度,会高过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国际舆论也会有一定的支持,当然不会有八九年那样的热烈。因为只是一份文件,还没有变成一个运动。同时,当前世界性的经济危机,许多国家还有赖於中国经济的支援。

(12)您认为中国当局会以何种方法来对付《08宪章》?

    答﹕我的判断是,中共当局可能会以较强硬态度对付之。「刑事拘留」刘晓波是一个不祥的预兆。2009年是中国的「政治年」,六四镇压20年、西藏暴动50年,都意味着「多事之秋」。掌管政法大权的周永康,是江泽民系的保守人物,他们相信专政的威力。已有人形容抓捕刘晓波是「为09年的镇压清场」。「苏东波」是中共的一个恶梦。他们不会容忍《08宪章》变成《77宪章》。他们将会大力封杀网络对《08宪章》的传播。因此,要将《08宪章》变成如当年捷克那样的,一场持续性的运动,将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另一方面看,强力镇压只会导致更大的反抗和社会动乱,明智的应对,不是暴力而是对话。我估计中共高层可能有这样的决策分歧,但明智的意见很难佔上风。

(13)可不可以介绍一下您签了名的理由?

   答﹕我主编的《开放杂志》,22年来,一贯坚持的政治理想与原则,和《08宪章》完全一致,而且刘晓波博士是我们多年的作者和朋友。他为我们撰写过许多精彩的政治评论,而且是一个言行一致,有深刻内省能力、令人尊敬的人。因此,我拿到《08宪章》的徵求意见稿时,就决心公开支持他。

(14)现在中国国内状况似乎已陷入了不可忽视的混乱局面,中央对各路诸侯和社会各个方面有否十分足够的控制力?这次《08宪章》的发表,会否最终给中共政权带来致命一击?促成中国一场和平的变革,实现民主转型?

    答﹕这是《08宪章》的起草者、签名者和许多没有签名的中国人的愿望。无论《08宪章》短期的命运如何,我相信,她一定会有长远的影响力,这种影响不一定是八九式的轰轰烈烈,可能是潜移默化地在中国人的心坎上播种生根,然后有一天开花结果。新时代的理性必将取代暴力维护的邪恶,曾经建立亚洲第一个共和国的民族,必将找回她的光荣。但是,我们还要忍耐黎明前的黑暗。余英时教授告诫(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着名教授、08宪章签名者),不要低估老虎临死前的凶恶。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共产党在中国的控制,不仅是强有力的、多元的,而且手段极富迷惑,更趋精緻。这是《08宪章》面对的现实。

秦  耕:希望官方以文明的方式回应《零八宪章》

作为《零八宪章》首批303名签署者之一,我必须承认,《零八宪章》公布后所引起的反响是出乎意料的,比如官方对刘晓波先生的迅速刑拘,比如动员各地警力对《零八宪章》签署者密集的传唤与恐吓,比如在网络媒体上对《零八宪章》内容的屏蔽和封杀等等。这一切在我看来,都属于反应过敏。

我曾在参加法庭诉讼活动中,经历过一次原被告双方异常激烈的辩论,主持庭审的审判长大惊失色,紧急敲椎,喝令停止,并斥责发言人。这时我举手说话:尊敬的审判长,我认为双方在法庭上用语言的互相攻击代替双方本应在街头用拳头和棍棒的互相攻击,恰恰是一种文明的表现,这也是法治文明的应有之义。如果不让双方在法庭上唇枪舌剑,他们就只能在街头上刀光剑影了。把可能发生在街头的暴力,引导到法庭上来,变成一场语言之间的暴力,这就是法律的文明。

我个人签署《零八宪章》,本意是希望中国执政当局把自己的鸵鸟脑袋,从用口号营造的所谓“和谐社会”的沙堆中拔出来,正视中国当前的社会危机,尽快启动政治改革,实现和平转型,化解社会矛盾。我认为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不能回避,不能拖延,更不能拒绝。如果执政当局无法认同《零八宪章》的内容,完全可以由自己掌管全国媒体和舆论的中宣部出面,组织常年吃着纳税人俸禄的学者出来,在中共自己的媒体上进行公开辩论,甚至可以进行公开的批判。CCTV是中共的,各省市的电视台也是中共的,《人民日报》是中共的,各省市的地方媒体也是中共的,中共掌握着全国数以十万计的各类媒体,也用纳税人的钱常年供养着庞大的以“媒体人”身份为掩护的宣传人员。在这个时候,数量庞大的媒体和人数更加庞大的宣传人员,此时应该大派用场,完全可以在《人民日报》上,在CCTV上,在一切媒体上对《零八宪章》进行全面的、公开的批判。而这,是文明的。

但遗憾的是,从《零八宪章》公布至今,我未看到官方用只言片语做出回应,这只能让人们所有关注《零八宪章》的人认为官方理缺。否则,官方为什么不利用自己掌控媒体资源的绝对优势,用自己的“社会主义民主”、“三个代表”、“和谐社会”、“科学发展观”等来批判《零八宪章》提出的19条改革主张呢?本该用笔杆子解决的问题,非要用枪杆子来解决;本应通过公开对话、辩论、协商解决的问题,非要在警察局里用审讯和被审讯来解决;本应通过公民投票解决的问题,非要用野蛮的国家暴力来解决。对官方如此选择,可能做出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零八宪章》提出的改革主张,使官方失去了公开辩论的勇气。

也许官方认为通过自己手中的掌握的绝对暴力,可以解决《零八宪章》所带来的一切问题,也可以通过绝对掌控的媒体封锁和信息屏蔽,长期阻止《零八宪章》的传播。但时间是无情的,官方阻止不了它的流逝,也改变不了它的方向。它会在官方的这种自信与蛮横中继续匀速流逝,不断流逝。如果等到社会矛盾引爆危机的那个时候,也许时间连留给官方坐下来谈的机会也没有了。

值得一说的是,《零八宪章》公布后,有个别民间左派用激烈的语言在网络上对它进行猛烈批判,甚至有更极端的左派发帖子要求以煽动颠覆的罪名抓捕《零八宪章》签署者。我认为这些左派人士的上述行为,仍然没有超出言论自由的范畴,与官方的沉默和动用暴力对待宪章签署者的粗暴相比,前者仍然是文明的表现。

我认为公民签署《零八宪章》,是一种文明的行为,希望官方也以文明的方式对《零八宪章》做出回应。

 

                                       2008-12-12于海口

刘逸明:声援晓波先生  践行零八宪章

2008年即将走完,奥运在中国的召开以及四川大地震的爆发等等重大历史性事件给这一年抹上了不平凡的色彩。奥运曾承载着无数海内外人士对中国启动政治改革和改善人权的期盼。但奥运过后,所有的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要改善中国的政治环境和人权状况,注定需要民众的自觉推动,指望统治者主动放松对民权的压制无异于与虎谋皮。

12月10日是《世界人权宣言》发布60周年的纪念日,也被称为”国际人权日”。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海内外媒体均对此进行了宣传,在中国的官方媒体上,有关人权方面的报道也占据了很大的篇幅。然而,中国的媒体素来不改其作为统治者喉舌的面目,它们一面将中国的人权状况描绘得天花乱坠,一面却对官权践踏民权的事件视而不见。

中国民间社会对《世界人权宣言》给予了极大的重视,早在11月15日,维权网就发布了”关于开展《世界人权宣言》60周年民间纪念活动的倡议书”,倡议全国各地的民间团体与社区开展各种活动,普及人权理念、推动人权在中国得到切实保护。贵州维权人士积极响应该倡议,无惧当局阻挠和压制,积极开展举行人权研讨会等各项人权活动,而其他体制内外的自由知识分子也在悄悄地酝酿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活动。

就在国际人权日的前两天,中国著名宪政学家张祖桦先生以及著名异议作家刘晓波先生均与外界失去联系。张祖桦先生在被长时间传唤与抄家后获释,而刘晓波先生则被北京警方以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罪”刑事拘留。刘晓波先生的被捕令世界震惊,维权网在首发了他和张祖桦先生失踪的消息之后,国际各大媒体都进行了后续跟踪报道。

北京警方之所以选择在国际人权日前夕抓捕刘晓波先生,目的是为了阻拦他参与签名的旨在推动中国政治改革和人权改善的《零八宪章》在国际人权日发布。因此,各大独立网络媒体只得将这份历史性的文件提前公之于众。12月9日下午,《零八宪章》已经挂在了很多网络媒体的显著位置,很快,该文件就在网络上遍地开花,不论是海外的独立论坛还是国内的官方论坛,你都能很容易找到这份文件,几天之内,签名表示支持的人数就达到一千多人。

和之前很多签名活动不同的是,不但《零八宪章》的签署人数众多,而且几乎包括了中国社会的各个阶层,不仅仅有刘晓波先生这样的知名异见人士和茅于轼这样的知名经济学家,还有很大一部分之前不知名的草根民众。该文件重申了自由、人权、共和、民主、宪政的基本理念,提出了修改宪法、分权制衡、立法民主、司法独立等政治主张。其范围之全面、行文之理性、意义之深远远非之前的签名文件所能比拟。有评论人士将《零八宪章》视为中国大地上的一声春雷,并坚信该文件的地位绝不亚于当年捷克的《七七宪章》、英国《大宪章》、法国的《人权宣言》和美国的《独立宣言》。

北京警方选择在国际人权日的前夕抓捕异见人士,显示出了其不顾及中国国际形象而悍然执法犯法的无耻嘴脸。滥用警力限制公民的人生自由绝不是一个现代文明国家所能允许的行为,也是明显与国际人权准则背道而驰的。对刘晓波先生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异见人士的抓捕让人看到了北京当局色厉内荏的本质和公然挑战世界文明准则的猖狂。

刘晓波先生被捕以后,国际人权组织纷纷对此次拘捕事件表示抗议。人权观察中国分部指出,值此世界人权宣言问世60周年之际,中国政府用自己的行动证实,其人权政策不过是空洞的言辞而已。在世界范围内致力于保障言论和新闻自由的记者无国界组织报道了其它《零八宪章》签名人被审讯并受到威胁的案例,记者无国界组织将此次事件称之为”令人震惊的事件”。

温和地推进中国走向宪政民主的道路是绝大多数民主人士的一贯主张,毫无疑问,《零八宪章》也是不折不扣地遵循这种精神而横空出世的。它不是暴力革命的行动纲领,而是对执政当局的善意劝说和对民众的理性呼吁,与”颠覆国家政权”毫不沾边,即使能在不久的将来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也不至于威胁中共当局的统治,至多是促使中国提前政治转型而已。暴力革命不仅仅是执政当局所忌讳的,也是众多民主人士所极力反对的。中国要实现民主,非暴力是必由之路。但是,倘若执政当局在面对民众的不同意见和温和行动时使用暴力,中国社会陷入以暴易暴的漩涡就难以避免。

刘晓波先生的被捕既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也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因为在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冲击之下,中国经济的大滑坡令中共当局产生了空前的政治恐惧,在他们看来,似乎还可以证明其执政合法性和成就的唯一救命稻草已经接近灰飞烟灭。一旦很多民众的生活每况愈下,社会危机就极有可能全面大规模爆发,最后威胁到其统治地位。从近段时间的各种维权事件来看,中国社会已经接近危机爆发的临界点。中共执政当局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知识分子和普通民众抱成一团,所以,要在经济大滑坡之后和”六四”20周年之前提前收网,对异见人士实施抓捕。

早在1989年的学生运动期间,刘晓波先生就是著名的异见人士,他在”六四”大屠杀后被捕,获释以后继续发表批评执政当局的文章并从事民运活动,他因此而几度失去自由。刘晓波先生用他这些年的行动证实了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的良知和勇气,和已经逝世的刘宾雁先生一样,刘晓波先生也是当之无愧的”中国良心”。刘晓波先生的被捕为《零八宪章》做了一个生动的注脚,让外界认识到中国社会政治环境的依然不尽人意,彻底摧毁了中国官方媒体对中国人权状况涂脂抹粉的谎言。

抓了刘晓波先生并不能吓倒其他有良知和勇气的人们,反而会让他们更加执着于对中国民主进程的推动。民主和自由是不可逆转的世界潮流,不管前面的风有多大、雨有多狂,正如《零八宪章》中所言,只要”所有具有同样危机感、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中国公民不分朝野、不论身份、求同存异,积极参与到公民运动中来,共同推动中国社会的伟大变革”,就能”早日建成一个自由、民主、宪政的国家,实现国人百余年来锲而不舍的追求与梦想。”

2008年12月11日

浦世直:《零八宪章》与社会变革

很多论者已经提到,2008年注定将是中国社会演变的分水岭,2008年有太多事件将对未来形成长久的影响。

年初南方大雪和512 四川大地震等不同寻常的自然灾害强烈的震撼着国人政治神经中的模糊地带,迷信也罢,超验也罢,在源远流长的民众政治文化中,大的自然灾害历来会引发变天的联想, 大雪和地震之后,各种变天的讨论在街头巷尾流传。

314西藏事件以及奥运前的新疆恐怖袭击事件,也表明中国强力压制经年的民族问题已经开始表象化,边疆民族对于一个压制性的国家体制的理性认同已经岌岌可危。

小小的虎照门事件的处置过程,深刻的表明了体制内部自我纠错能力的溃散,对于那些危害到体制声誉的小事件,体制已经不能做有效的切割,只能被局部利益牵着鼻子走,结果是“小事件”发展为“大风波”,让中央政府与现存体制本来就极为脆弱的信誉再遭重创。

一个女孩的溺水身亡居然引发出举世瞩目的瓮安民变,一辆自行车的纠纷居然导致杨佳杀警。前者是近年来罕见的暴力性群体事件,后者是1949年以来仅见的个体性暴力复仇,两者的暴烈性足以说明当前的官民对立、警民冲突已经严重到以暴易暴的程度,而官权在处理上的蛮横、厚黑和愚蠢,带来的舆论效应是成倍放大的民间愤怒,已经把官权送上了难以下台阶的道德被告席上。

当然执政当局在修饰形象上的努力在2008年也达到了顶峰,北京奥运会和神七上天就是最大的两个工程,只是这种修饰带来的荣光过于短暂,毒奶粉的爆发以及当局知毒不报等种种丑闻很快对冲了形象过程带来的成绩,公众对于执政集团残存的认同在流失,“谁让你不幸生在中国”成为民众的普遍感受,一个严酷的事实是,经过这么多灾难和威胁的催化,迎接社会变化的公众心理基础终于形成。看电视中政客毫无自信的表演,看网上任何一个新闻背后的评论,以及和出租车司机的随意对话中,人们都可以感受到这种变化。顺便说一句,出租车司机们已经不仅仅停留在说的阶段,以重庆的出租车司机罢工事件开始,各地的出租车司机们已经以更加激烈的方式在争取自己的权利,推动着社会变化。

当然,最大的变数还是正在深化的经济危机。这场经济危机是由这些年经济改革开倒车加上宏观经济政策失误共同造就的,而美国的金融风暴则使得危机雪上加霜,这场经济危机意味着中共“发展是硬道理”的道理不再硬,经济增长带来社会稳定的模式无法持续,政治被逼到了大变局的前夜。

这种求变的心理动能在不断积聚的时候,一个紧迫的问题自然被引申出来,向何处去,往哪里变?或者说,人们向往的替代性的政治愿景是什么?这是2008年大灾难大事件牵带出来的一个大追问,整个社会都在等待答案。哪一个答案最终能胜出?在历史变革的十字路口,这的确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不同的观念和利益群体对于这个问题会有截然不同的解答。迄今为止,中共执政集团提供的答案就是老答案—重复口号,重复老的说法。比如继续坚持改革开放,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践科学发展观等等。基本来说,这种老调重弹非但没有回答社会的逼问,而是增加了社会的焦虑,鼓励了公众的麻木,一个掌握着最多资源,掌握庞大行政机器的政治组织以鸵鸟埋头的姿态,放弃了政治现代化的历史责任,继续在所谓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八卦阵里转悠。当然,从功能和结构的角度来分析,当今的执政集团已经被利益结构和权力结构锁定,已不具备承担政治现代化的功能了。事实上,在政治现代化的进程中,中共是最大的麻烦制造者和阻碍者,当下社会的许多乱象都可以从其结构中找到原因。所谓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图景,不但是套在这个社会的诅咒,也是套在中共自身头上的一种诅咒,使得中共失去了对社会演变的敏感,喜欢在火山口摆庆功宴。最近中共自己吹拉弹唱的所谓庆祝改革开放30周年就是一个例子。在社会动荡,经济危机背景下,这种庆祝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甚至有可能演变成葬礼的开端了。俗语说30年河东,30年河西,那也意味着大变化本来要开始了。

当然换个角度来看,中共主导的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30年,一个威权政体自我修复和完善的能力似乎已经到顶,所谓的政治改革本来就是中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个自由社会所期待的愿景本来就不是一个极权主义政党所能描绘和提供的。

那么除了执政集团倡导着衰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愿景,其他的社会群体都提出了哪些政治愿景呢? 就个人目力所及,目前比较有代表性的关于中国未来的政治愿景有几种,毛泽东派,传统派,民主社会主义,以及自由民主派。由于当局对这些竞争性的政治愿景,基本采取挤压或者封杀的方式,因此这些政治愿景的社会化程度都不高,只是在特定的阶层和群体中有市场。而这些愿景本身,也缺乏细致的讨论和描绘,因此即使是认同的群体,也缺乏一种共享的感受,也因此缺乏推动其逐步扩展的动力。

毛派的回潮虽然类似于一个冷幽默,但是也的确有其必然性。在中共的禁令和谎言教育下,历史真相一直被屏蔽,毛时代的荒诞和罪恶逐步被模糊,以致很多弱势群体和边缘学者,重新被毛时代那些被包装出来的那些浪漫主义场景所吸引,沉迷于毛时代的所谓平等幻象,认为那是一个社会贫富差距微弱、社会保障体系健全的国度。而从表面来看,毛派毕竟是党国的正统道统,执政当局对他们的打压也就一直不那么正大光明,毛派的活动空间一直比较充分——2008年在重庆医科大学居然塑起了37米高的毛泽东像,毛时代所代表的历史幻象在新的社会情境中得到了很多情绪化的认同。当然毛派这种政治愿景毕竟对于大多数社会精英来说,是经验和知识上无法接受的,但是没有一个宪政结构的制度安排,社会精英就无法以制度性的通道来影响政治进程,如果社会贫富分化加剧,冲突蔓延,毛主义作为一种底层整合的方式,可能重新构成中国社会发展的威胁,陈胜吴广式的社会变革模式就可能取代渐进的制度变迁模式,从而重新把中国社会抛入深渊。

传统派在执政集团的默许和鼓励下,这些年开始在各种话语体系中甚嚣尘上,他们希望弘扬传统文化,鼓吹儒教政治秩序,希望在儒家的上下级别秩序下,来保障中国社会的安定团结,以化解革命,化解社会变动期的失序问题。不过在开放社会的冲击下,传统派尤其是儒家不可能仅仅保守原有的文化资源就能进行有效转化,因此如果拒绝普世价值体系中那些基本的元素,传统派所能提供的未来愿景就残缺不全。现在一些以儒家面目自居的学者已经沦为权力的附庸,总体上使得传统派在传播他们对于未来的愿景的时候,缺乏底气,缺乏独立性。

社会民主主义基本上是部分党开派别的尝试,他们希望维系中共统治地位,同时更新意识形态,引进类似部分欧洲国家的社会民主民主主义,引进有限的政治竞争,进行变革图存的一种主张。当然,这种社会图景由于并不为执政集团主流所认同,也只有在体制的少数群体中有市场。值得留意的是,执政集团口号喊得比较响的是:党内民主,也是具有欺骗性的一种政治幻象。他们同样希望在不改变中共统治地位的基础上,引进党内政治竞争,增加内部凝聚力,这种主张也在一定程度上安慰了那些认知上不愿意告别中共,但是又不乏民主诉求的力量。

那么如果说以1998年自由主义重新浮出水面为标志,这些年自由派知识分子在干什么呢?简单的说,自由派知识分子在传播观念,厘清迷误,争取话语权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使得从浮出水面到如今成为某种程度的主流话语,学界领袖,公共知识分子,媒体人,以及无数的互联网网民都以公民权利,私有产权等话语体系声张着他们对于约束政府,拓展自由的努力。而从2003年以来,以一个个的维权案例为聚集点,自由派知识分子成功的通过维权行动获得和社会大众的对接,并且通过一个个案例的成功积累着道义机缘,积累着社会运动中的实践性知识。不过,也许由于受到哈维尔等倡导的说“非政治的政治”的影响,对于未来的政治架构和公共政策,自由派知识分子一直缺乏比较整全性的表述,对于未来社会的政治愿景,除了自由,民主等基本共识的各自阐述外,自由派缺乏协调,来共同推动一个适合中国本地化语境的政治愿景,也谈不上对于这种政治愿景的推广和公信力的强化。而89年以后的海外民运群体,由于远离中国的具体情境,对于中国问题缺乏一个细腻的把握,同时由于中共成功的妖魔化,使得海外群体在国内公众中公信力不高,因此他们提出的政治愿景很难对国内公众进行有效的输入。

《零八宪章》的颁布,标志着中国自由派开始直面政治,立足于国内的自由派主流知识分子开始对于政治领域进行直率的发言,阐述他们对政治制度架构的主张,开始以共同宣言的方式为一个共和民主宪政为基本制度框架的政治制度背书。这是一个重大事件,也应该是是中国民主化进程中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在观念传播和维权领域积聚了10多年之功之后,通过宪章层面的群体性努力,必将聚合这些年分散但是日益活跃的民意场,并逐步凸显和推广这种自由主义的政治愿景,在某种意义上,这将是未来数年社会变革的基本路线图。

徐友渔:分化与流变:30年来的中国思想界

当代“国学热”的第二波发端于2003年前后。图为重庆江北区的孩子们表演国学经典诵读。

思想起点和1980年代的“文化热”

中国的改革开放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思想解放,而思想解放的背景是中国人民刚从“文化大革命”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文革”大搞现代个人迷信,法制荡然无存,制造了数不尽的冤假错案,对人民实行法西斯专政,使国民经济濒临破产边缘,痛定思痛,中国人从最高领导到广大百姓,都决心彻底告别“文革”。

“文革”错在哪里,什么原因造成了“文革”的大破坏和大悲剧?按原来的观念,答案要从阶级斗争、路线斗争和所谓“资本主义复辟”中去寻找,若是这样,中国只能走老路。叶剑英、胡耀邦、李维汉、邓小平等领导人从左倾思想的长期统治和“文革”的惨痛教训中得出结论:应当肃清封建专制主义的流毒。这种认识得到了知识界的共鸣和广大群众的支持,成为全民的共识。

思想解放的道路是长期、曲折的。克服封建专制思想影响、注意防“左”的方针并未贯穿始终,“反资产阶级复辟”的声浪不时兴起。上世纪80年代的思想文化建设,直接或间接地围绕反封建专制思想残余这个目标,以提倡启蒙和新知识、面向世界为基调展开。

在1980年代“文化热”中涌现了许多民间性的思想学术团体,其中影响较大、有一定代表性的有:一、中国文化书院,以复兴国学为己任;二、围绕《新启蒙》杂志的理论家,力图恢复马克思主义的人性和人道主义原貌;三、以自然科学研究者为核心的《走向未来》编委会,大力弘扬科学精神与方法,努力结合最新科学成果构建新的历史观和世界观;四、以北大和社科院的青年学者为主体的《文化:中国与世界》编委会,引介和阐释当代西方人文思潮;五、《二十世纪文库》等编委会,大量翻译出版西方社会学、经济学、法学、政治学、历史学、文化学等方面的书籍。

1980年代“文化热”对各种“主义”兴趣浓厚,对精神和文化的偏爱大大超过对制度安排的探索,人们追求深刻性、基础性、系统性,而较少表现出对现实性、直接性的焦虑,那时的显学是美学。这可以理解,刚从“文革”的非人状况下解脱出来,急需弄清楚的是人何以为人,何以安身立命等终极关怀的大问题。

社会转型和思想转型

在1980年代末的风波之后,改革开放一时面临风云突变的形势。是邓小平的南方讲话,强行终止了复旧的势头,改革开放重新获得动力,以一发不可收之势滚滚前进。

如果说改革的第一次启动是以理想和历史责任等等为感召的话,那么这第二次的动力源是利益。改革已成不可逆转之势,但改革的理想光辉和道义感召力大为消退,特殊利益集团羽翼丰满,社会不公正日渐明显,问“要不要改革”已经没有意义,重要的是“要什么样的改革”。贫富差距日渐加大,医疗、教育、住房、生产安全和食品安全等方面问题成堆,人们每天面临的、谈论的、争论的都是“问题”,这和1980年代大谈“主义”形成鲜明对比。如果说1980年代的代表作是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和《批判哲学的批判:康德述评》,那么1990年代的代表作是何清涟的《现代化的陷阱》,以及孙立平关于社会阶层分化的若干著作。

如果说1980年代的思想文化主流是肯定和追求现代化,那么1990年代喧嚣一时的则是后现代主义,它早在1980年代就登陆中国,但此时才有合适的气候急剧膨胀。五四新文化运动所提倡、1980年代“文化热”又重新拾起的启蒙、科学、民主、理性等价值被批判和否定,意义、规则被消解,前卫的青年学人不顾中国基本上处于前现代状况的国情,硬要跳过现代,与西方的最新潮流接轨。幸好,这种思潮只时髦了一阵。

如果说1980年代的思想文化基调是激进的(以及理想主义的、革命的),那么1990年代则有一种批判性反思。有人开始检讨大破大立、天翻地覆的革命的破坏性,欲速则不达的后果,保守、尊重传统等以前被视为负面的价值得到肯定。有人喊出了“告别革命”的口号,有人建议革命党应不失时机地转变为执政党。争论没有结果,但反思肯定有好处。

人文精神的失落引起一场大讨论,有人认为失落的原因是市场化导致的商品大潮、大众消费文化和低俗化;还有人避实就虚、舍近求远地主张人文精神失落始于明末清初。王蒙反对把人文精神的失落归咎于市场经济,认为在中国的近现代,人文精神从来没有被承认,更没有大力实行,“所以我不明白,一个未曾拥有过的东西,怎么可能失落呢?”“如果现在是‘失落’了,那么请问在失落之前,我们的人文精神处于什么态势呢?如日中天么?引领风骚么?成为传统或者‘主流’么?盛极而衰么?”可惜,后来者几乎一致以为,那场讨论已有定论:人文精神失落于市场经济。

自由主义与新左派之争

社会转型期新的问题、困境、诱惑以及压力,使得在1980年代具有共识的知识分子,立场、观点发生分化,产生对立和争论。

一些人被称为“新左派”是因为,一,他们的思想理论资源完全来自当代西方新左派,如萨米尔·阿明、沃勒斯坦、贡德·弗兰克、爱德华·萨依德和乔姆斯基等,有人的文章和言论常常发表在西方新左派刊物上;二,他们和中国老左派一样,只反资本主义和市场经济,不反专制主义;三、与老左派一样,他们肯定毛泽东的左倾做法,如大跃进、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等等,号称要继承这笔“社会主义遗产”。

另一方面,被称为自由主义派的人偏重于援用西方自由主义思想,洛克、孟德斯鸠和亚当·斯密的学说,其基本主张简单说来有:一、市场经济,自由、公正的竞争;二、保障个人的自由和权利,比如言论自由和财产权;三、宪政与法治,政府权力应该受到监督与制衡。

双方在今日中国几乎每一个重大的政治、社会、文化问题上都有不同看法,特别是在“社会弊病、社会不公正产生的根本原因”上。

新左派认为问题出在市场经济本身,从而要对其批判和抵制;另一派认为原因在于市场没有摆脱旧权力体制的控制,不成熟、不规范,因此出路在于规范和完善市场经济。

与此相关的是对于全球化和加入世贸组织的态度。自由主义者的基本立场是,中国应该以积极的、正面的态度来迎接全球化时代的到来。而新左派认为这样会把中国纳入不公正的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他们中有人说,第三世界国家在目前历史条件下的发展只能是一种不平等的发展,甚至是自杀性的发展,第三世界国家现在的惟一任务,就是开展全球范围内的反资本主义斗争,等有了一种新的、公平的经济体系之后再参与全球化。

关于中国国情,新左派有人断言,中国现在已经是资本主义或市场社会,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一部分,“中国的问题已经同时是世界资本主义市场中的问题,因此对中国问题的诊断必须同时也是对日益全球化的资本主义及其问题的诊断”;另一方不同意这种观点,认为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的社会制度和性质。

两派的标签都来自西方,面对的却是中国的现实问题。市场经济肯定不是单单具有正面或负面一种作用,关键是有没有比市场经济更有效、更可行的方法?贪污、腐败的主要根源在哪里?

长期战斗在反腐第一线的湖南前纪委书记杨敏之的看法很有道理,他说:“我国目前严重存在的腐败现象是依附在旧的体制上的,如果说十年艰辛的话,苦就苦在旧体制的困扰。反腐败实质上就是和旧体制、旧机制的反复较量……总的来说,从根本上解决目前存在的体制问题,还要靠改革开放的深入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

民族主义的崛起

从1990年代起,随着一些重大国际事件和国际冲突的发生,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时有高涨,有时达到狂热程度。

民族主义在1990年代初乘虚而入,是因为1980年代末国内巨大事变和紧接着的苏联东欧巨变,使得有些人感到出现了信仰真空,意识形态上有求助于民族主义的需要。有人主张,“特别应当把弘扬中华民族精神和文化传统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作为现代政治意识形态的核心内容。应当着重向全民特别是知识分子和国家公务人员灌输以国家民族利益作为崇高精神本体的爱国主义政治意识形态。”

一位学者在题为《民族主义与中国转型时期的意识形态》的文章中提出,中国当代的现代化可以启用以儒家主流文化为基础的民族主义作为社会凝聚力与整合的资源。原有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和经济发展的实绩是政治合法性的基础之一,但还不够,还不具有民族传统那么丰富的历史和文化资源。

1996年出版的《中国可以说不》代表了民族主义情感中狂热和非理性的一面,此书把爱国等同于反美,其立论基础是:美国人不但邪恶,而且愚蠢。作者说,大多数中国高中学生对美国历史文化知识的了解都比美国大学生还要多得多,美国青年一代堕落的迹象,在吸毒、性爱和电子游戏机背后,已经显现出被人类文明抛弃的端倪。1999年出版的《全球化阴影下的中国之路》的思路相同,其中说:“中国在过去许多年中,一直力图做一个‘好孩子’,这使得美国这样只懂得力量的国家忘记了中国的实力。”作者建议中国也要做“坏孩子”,不要怕影响国际形象。作者担心的只是“现在的中国人已经失去了做‘坏孩子’的阳刚之气,这种社会风气之中的颓废之风亟需扭转”。

民族主义的崛起促使一些学者以理性的态度来研究它的作用,有人指出,民族主义具有两面性,在现代中国起的作用是负面多于正面,第一,在为民族解放运动提供推动力和为国家提供凝聚力的同时,往往又拒斥、压抑自由民主思想;第二,在反对帝国主义的压迫和侵略的同时,又和排外主义相联系;第三,它常常导致认同对象的错置:它用文化主义代替政治原则,使保卫国家落脚于保卫传统文化……还有学者大力提倡一种基于理性、宪政民主和法治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

文化民族主义和“国学热”

当代“国学热”的第一波在1993年发端于北京大学,但受到以正统自居的人士从政治方面发动的大批判,被指责为企图取代马克思主义,因此仓皇消褪、无疾而终。第二波复发于10年之后,2003年夏天,在湖南长沙举行了“全国儿童经典诵读经验交流会”,据说当时已有500万个家庭,60多个城市的少年儿童加入到诵读儒家经典的行列;由于“读经”口号的出现以及《甲申文化宣言》的发表,2004年被命名为“文化保守主义年”;接下来,人民大学成立国学院,人大校长为此发表的讲话猛烈批评五四新文化运动而引发争论;此后,关于祭孔,关于是否应该立孔教为国教等等,也有很大的争论。

弘扬儒学的思潮明显包含两种倾向,一种提倡文化儒学,是对半个世纪把儒学完全当成封建主义糟粕加以否定、批判的拨乱反正,主张有选择地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成分,使其在现代生活中发挥一定的维持日常人伦的作用,这是合理和应该的。我们对于传统文化欠债甚多,补课的工作需要大力进行。

另一种是鼓吹政治儒学,“就是用儒家的政治智慧和指导原则来转化中国的政治现实,在中国建立起源自天道性理的合法的政治秩序,使中国政治文化的重建建立在中国自己文化传统的基础上”。这种观点反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一人一票选举的现代民主政治,坚持区分“上智下愚”、“君子小人”,以及圣人天生教诲百姓,普通人无权运用理性辨析的蒙昧主义。这种荒谬的主张只会给继承和弘扬传统思想文化帮倒忙。

中国的下一步发展还需要思想解放,30年思想文化的发展变化是从一元走向多元的历程,对立和争论带给我们的是丰富与创新。

陆  文:跟胡先生聊刘晓波

胡锦涛先生:

我在网上书信于你,请谅解。原想直接投邮箱,但不知你的邮箱地址,只好改为公开信了。小城书生之所以有写信的勇气,是因为你上任时,我就说“对以胡锦涛主席为首、温家宝总理为副的新政府抱有巨大的信心。”此外,你老家泰州,我老家海安,我俩毕竟有同乡情谊。

恕我直说,你手下的人太过份了!以前贴身跟踪、在人家门口站岗打人,现在居然把我们独立中文笔会的前会长、现任理事──刘晓波博士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逮了去。还抄了他的家,扣押三台电脑,以及全部私人信件和大批书籍。11名警察忙个不休,从夜里11点抄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此外,还对张祖桦抄家传讯。据我所知,张祖桦原是你就职团中央时的同事,你这么做好狠心啊!要是你的朋友万润南在国内,也起了草或签了名,难道你也去捉你的朋友?不错,你手下放了张祖桦,但扣押了他的四台电脑、全部私人信件和几十本书籍,以及他的包括他岳父母的现金存款与银行卡。在张祖桦的再三要求下,只归还了一万元,这种行为,跟绑匪有什么两样?你现在还好意思再面对你过去的同事吗?同事成了穷光蛋你高兴吗?

据说找他俩的麻烦,是为了《零八宪章》。我看了一遍,内容是“呼吁政府认同普世价值,推进人权法治”,文章理性平和,且出于善意,并非为了谋私利,字里行间体现的亦是忧国忧民的赤诚之心,因此我也签了名。总体而言,该文跟你们的宪法没有根本冲突,相反显示的是“第二种忠诚”,为政治体制的改革、社会和解开列药方。你手下的人大动干戈,让我难以理解。

08年不太平,除了奥运一点祥瑞,国家一直处于雪灾地震骚乱的阴影之中。企业倒闭,中产阶级濒临破产;股市大跌,中小散户欲哭无泪。拆迁户上访无门,失业者成啃老族。骚乱四起,一会儿瓮安,一会儿陇南,抗暴行动、暴戾之气全国曼延,最显著的例子就是杨佳案。搞得警察焦头烂额,警车烧掉不算,连盾牌都坏了几块。照理政府应该反思,不要再继续抢农民的地,拆市民的屋,再垄断重要行业与资源,搞得百姓没有饭碗,可恰恰在这种情况下,海阳地方政府杀了山东访民杨全永,捉了崇尚理性反对暴力的刘晓波博士。

当然,你也有难处,既要帮前任收拾烂摊子,处理金融危机,又要摆平为你出力的扈从,还要平息层出不穷的骚乱,你不允许不和谐之音影响干扰你的治理,这我能理解。但知识分子说几句话,难道真的妨碍了你的执政?事实上,政府不是接受了知识分子的、包括我的两个建议?就是03年,我提出的“允许民间小赌”,以及“取缔联防队,让优秀青年以协警的编制充实公安队伍”。实在说,在互联网严密封锁的情况下,知识分子微弱的声音,其实不过是宣泄,根本没法传到连自由门软件都不会使用的多数民众的耳边。再者,昏睡百年,民众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醒来呢?

上次逮捕理性维权的胡佳,结果出了个孤注一掷的杨佳。难怪有人说:杨佳跟高智晟、郭飞雄、胡佳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当理性的维权占下风,霹雳抗争则占上风,杨佳就是警察刻意浇灌的“恶之花”。 真的,我不希望,政府的蛮干,让人民的暴力维权成为斗争的主要手段。

愚认为,抓捕崇尚理性主张非暴力抗争的刘晓波毫无意义。他已经坐了两次牢,再叫他坐牢,哪怕短时间拘留亦不能服众。签个名、起个草,就要拘留,拘留也太容易了。以损害别人的方式,帮助人家竖立曼德拉,这个我想你是不愿看到的。此外,拘留刘晓波,给了主张暴力维权者的理由,也没法让知识分子闭嘴,反而至少得罪了独立中文笔会。你即使不满意《零八宪章》,也应该宽宏大量,没必要跟海内外的知识分子与草根维权人士作对的。

你能平静对待《九评》,为啥不能平静对待这个《零八宪章》?它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可以置之不理,就当它是宪法的孪生兄弟、孙中山的治国大纲。共产党的江山怎么可能败在《零八宪章》上?说句私房话,共产党的江山也不是你胡家的,它轮不到你儿子即位,你何必为了再执政三四年,为了你的后任,像朱元璋那样去披荆斩棘?将事做绝,不留后路,得罪这么多的仁人志士,你的妻子儿女同意吗?

要是抓刘晓波能抑制民间的异议,你就抓吧。不过,要想一下,刚说言论自由、人权状况良好,马上就抓作家,洋人会怎么说?此外,全国的异议分子起码十万,抓了刘晓波,马上有人填补,你抓得完吗?况且,社会上的许多问题,以及人民对共产党的不满,并不是知识分子挑起的。历史自有它的运行规律,王朝的寿数亦是命中注定。人为的影响总是有限的,只要执政得好,就不怕知识分子说三道四。

毛泽东之所以能统治中国,当然是靠强权,但最主要的,他成功地将农民捆在土地上,让每一个市民有饭碗。人民不愁温饱,且能繁衍后代,他们当然能忍受共产党的统治。而目前的国情,政府让老百姓自生自灭,地方党组织基本瓦解,意识形态亦名存实亡。地方官吏没有信仰,对政权毫无忠诚度,他们只想捞油水,斤斤计较于车贴、职务津贴、生活、改革与工作补贴……要是政权有啥三长两短,这些人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依然是新政府的公务员。你何必为这些人打工与买单?老实说,捆不住农民,拢不住工人的心,抑制不住既得利益集团的贪婪,这个政权迟早垮台。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这跟你的执政能力无关。

胡先生,我推心置腹跟你说这些话,说得不对,你莫怪罪。要是你的手下因此上门找麻烦,我再写信于你。顺祝先生全家幸福!执政顺利!

你的同乡  江苏/陆文

2008、12、10

苹果日报:胡锦涛下令拘刘晓波:逾千学者联署促放人

据北京消息透露,《08宪章》发起人之一的刘晓波在本周一遭北京当局刑事拘留,乃中共总书记胡锦涛亲自拍板下令的。据悉,这与《08宪章》中倡议「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被指涉及国家分裂的原则问题有关。至今有逾1,200名内地学术界人士,通过电邮联署《告全国人民书》,要求当局释放刘晓波。而德国外长亦谴责中国在《世界人权宣言》发表60周年前夕,拘捕异见人士,乃违反人权。

逾400多名海内外学者在国际人权日前夕,联署发表《08宪章》,惹怒北京当局。除刘晓波遭刑事拘留至今未获释外,连日来参与联署的人士,纷纷被公安部门带走、问话。

没兑现京奥承诺改善人权


刘晓波

北京消息指,在胡锦涛亲自批示下,北京不但拘捕《08宪章》发起人之一的刘晓波,还先后传讯参与联署者包括张祖桦、刘荻等;各地公安也紧急动作对参与者进行传讯调查。其中,上海人权律师郑恩宠10日被公安传讯6小时;杭州公安同日传讯异见学者温克坚,要求他交代签署宪章的有关活动;海南学者秦耕也于11日被海口市公安传讯,要求交代联署宪章的背后内幕。

消息指,胡锦涛大动干戈,是因为宪章提出要在民主宪政架构下,「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涉及「国家分裂」的原则问题。但曾被公安传讯的学者张祖桦对本报指,中国建立联邦共和国问题,在中共党内早有讨论,不足为奇;《08宪章》真正要害应是前边五条,包括修宪、分权制衡、司法独立、直选和军队国家化等,「这些对执政党来说,是伤筋动骨的,他们绝对不能接受,连听都不能听。」

有北京学者表示,中共并没有举办京奥而改善人权,还而变本加厉,进一步打压人权。

刘晓波被拘捕引起海内外舆论强烈关注。逾1,200名内地各界人士近日通过电子邮件,联署《告全国人民书》,要求当局释放刘,并指《08宪章》是中国宪政史光辉的一页,必将载于史册。发起联署《告全国人民书》的北京异见人士刘荻昨对本报指,他们此举再度触动了当局神经,她已收到警告要立即收手,否则将对她不利。

学者:中国政治的寒冬

据披露,全国政法工作会议将于下周召开,这是事关中共司法和社会稳定工作最高级的会议,由于明年是中共建国60周年,又是八九「六四」20周年,1959年西藏反抗中共统治事件50周年,及法轮功包围中南海、最终被定性为「邪」而遭镇压10周年,加上经济危机导致社会冲突群体事件频发,相信当局会在会上进一步部署对政治异见者的打压。内地学者形容,明年「不但是世界经济的寒冬,更是中国的政治寒冬」。博讯新闻网/维权网/本报记者

示威者遭打压 人权未改善

12月9日 张祖桦被北京公安拘禁12小时后获释;余杰在北京的家被警察及防暴警察包围;北京学者江棋生被公安带走,后释放

12月10日 海南学者秦耕被海口市公安局传唤;上海维权律师郑恩宠被上海公安传唤约6小时;杭州学者温克坚被公安询问;北京异见人士刘荻遭当局警告,要立即收手,否则对她不利

12月11日 有消息指刘晓波被捕,是中共总书记胡锦涛亲自拍板下令的

资料来源:《苹果》资料室